周攻玉的脸瞬间黑下来。
“是不是长得不错?”矮冬瓜十分自得,下午他憋了一肚子火去柳巷找乐子。
下午那会儿被这不长眼的东西给气了一遭,本来想找几个经得起操弄的妓子泄泄火。结果还就被他给抓到了个宝贝。有个姿容不错的丫头冷不丁那么一瞧,还有些像这西风食肆的出厨子。他心里那个顺畅,当场就给买下来:“比起你这家掌柜的姿容又如何呢?”
“啧啧啧,长得花容月貌有何用呢?这性子木讷的一点不讨喜。”
矮冬瓜扭头盯着安琳琅的脸。下午洗漱收拾过一番,安琳琅的模样看起来更俊了。洗尽铅华一般,干净得像开在枝头最是洁白的雪梨花。他啧了一声:“你猜我这新得的小妾多少钱?”
安琳琅不说话,他自问自答:“五两。五两银子,买了。是不是比你二十两一个月划算得多?”
他话音刚落,整个人就仿佛一个飞起的秤砣重重地砸了出去。
身后那群仆从尖叫地赶紧追出去扶。周攻玉面上已经敷了一层冰霜,冷冽动人。明明是风吹就倒的病秧子,竟一脚就将至少一百六七十斤的矮冬瓜给踹飞出去三四丈远。安琳琅这会儿都顾不上生气,瞠目结舌地看着暴怒的周攻玉,赶紧上去拦住他。
周攻玉此时力气极大,气势惊人,拦都拦不住。安琳琅情急之下只能一把抱住他的腰:“等等,等等玉哥儿!”感觉她要是不拦,玉哥儿能把这肥猪打死!
周攻玉感觉到腰间的温度,跟被定住的孙猴子似的,一动不动地僵住了。
她没注意他的古怪,不可置信地仰头看向周攻玉:“玉哥儿,你,玉哥儿你会武啊?”
会,五岁练基本功,十四岁上战场。从基层做起,一路爬到了指挥使的位置。但是这都成了过往云烟,随着周临川身死,他已经成了一个没有姓名的人。周攻玉看了一眼安琳琅,脸上余怒未消。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将人往身后一带,人就已经走出了食肆。
他站在台阶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的一群人。
一身隐匿很深的杀伐气势,吓得底下的一群人瑟瑟发抖。地上那矮冬瓜捂着胸口疼得半天爬不起来。胖手指着周攻玉哆嗦地仿佛要中风,惊惧不已。
周攻玉的脸比阎罗还吓人,阴森森地警告:“再敢多说一句,舌头就别要了。”
那矮冬瓜一个哆嗦,裤兜子都湿了一片。
仆从们跟他一路货色,欺软怕硬。此时连一个屁都不敢放。
一群人哆哆嗦嗦半天,终于把肥猪公子扶起来。忙不迭地跑了。倒是一直站在一旁没动静的妓子盯着周攻玉眼睛亮的出奇。她咬着下唇殷切地看向周攻玉,上前走了两步,被矮冬瓜呵得身子一颤:“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跟上!”
妓子身子一抖,依依不舍地迈开腿又折回来。
周攻玉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对这个跟安琳琅有几分相像的女子难以避免地生出几分厌恶:“剩下的银子会退给你,赶紧滚!”
这群人住了不到一日就带着铺盖滚出了西风食肆。他们也没搬远,就在隔壁的旺客来住下了。
行李是那群仆从回来收拾的,这回倒是安静的很,夹着尾巴屁都不敢放。
周攻玉冷哼一声,拉着安琳琅转身回了屋。
走了两步,忽然觉得不大对劲。低头一看,安琳琅一双眼睛若有所思地盯着他,似乎还带了那么点小心虚的样子。安琳琅当然心虚,对于周攻玉,她平时都是呼来喝去的。一直都是个好脾气,没想到还有这么凶的时候。
“这么看着我作甚?”
“没,”安琳琅收回视线,顿了顿,又问,“玉哥儿脾气不好哦?”
“……”当然不是个好脾气,他在京城周家是以冷酷出名的。毕竟是继承人,以一己之力扛起整个周家的担子,好脾气可镇不住那群牛鬼蛇神。不过见安琳琅瞄一眼又瞄一眼小心翼翼的眼神,周攻玉的脸色倒是缓和了些:“天都黑了,不饿么?”
“饿!”安琳琅被他提醒了,甩开他的手就折回后厨。
周攻玉眉宇之中冰雪化开,他不着痕迹地又握住了安琳琅的手腕,将人牵进去。
“今日辛苦了,吃完晚膳就早些安歇吧。”
安琳琅被他拽进去,愣愣的看了眼手腕应了声:“哦。”
次日一大早,安琳琅与周攻玉两人去瓦市采买,桂花婶子揣着自己所有的储蓄也跟出来。瓦市里沿街两边摆摊子的,什么都有。安琳琅看到有人在杀猪,新鲜的猪肉。拉着周攻玉就赶紧过去。周攻玉仿佛察觉什么侧身往身后看,什么也没看到,眉头皱了皱。
桂花婶子一个摊位一个摊位地看,看到一个卖驱虫驱鼠的老鼠药的摊子顿时就挤过去。
摊子上东西齐全,价格也不贵。桂花婶子买了一包老鼠药小心翼翼揣怀里,刚准备出瓦市就被那边卖羊的余才给撞见了。
余大叔不愧是常年在山上放羊,眼神好。一眼看到她刚才揣了什么东西进怀里。话也没说,他一把抓住人把人拖到一边:“你买什么?老鼠药?”
桂花婶子突然被人抓住吓得脸色惨白,一看是余才,重重地出了一口气。
“不说话?”余才大叔日日给西风食肆送羊奶,自然也听说昨日食肆闹事儿。今日赶巧,他送羊奶的时候还在食肆的后巷撞见个鬼鬼祟祟的人。旁人对他好,他自然也会回报。方家一家子那么照顾他的生意,他自然对这家子的事情上心:“你东西拿出来瞧瞧?”
余才大叔平常不说话,一说话就一针见血直戳人心,“劝你别乱来。人家方家可没得罪你。方二婶子帮了你那么多,你这要是冲动之下药死人,可是要给方家惹官司的!”
桂花婶子心口剧烈一震,抬起头来:“你认得那些人?”
“不认得。”余才大叔飞快否认。
“你就是知道!你是不是知道我要做什么!”这人肯定知道,不然怎么一句话就猜出她的目的。桂花婶子不想承认自己要毒死人,但事关儿子,她一把抓住余才的袖子:“我儿出事的当天,你是不是也在场?你是不是看见是谁动的手!”
三年前,孩子出事的消息传回方家村,桂花婶子赶到镇子上人已经死透了。她是后来听人说才知道被这个贵人才被打死。里头有什么事,谁动的手,她都不清楚。
余才大叔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十分懊恼。
他低头看着双目通红的桂花,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就那个尖脸猴腮的,那个瘦高个,那个斜眼的,还有那个红鼻头的,就这几个。但是我去的时候人已经死了。你如今要找这些人报仇,也得顾忌一下方家人。人家可没得罪你,你要是闹出什么事儿害了人家……”
桂花沉默许久没有说话。低着头,嘴里一连说了好几个‘好’,突然甩开余才就跑。
与此同时,一路相顾无言的两人终于缓缓抵达了金陵城。
城门口近在眼前,只需不到一刻钟就该到了。安玲珑坐在马车的窗户边上,几次三番眼神瞥向一旁专注看书的路嘉怡。这一路从西北回金陵,快马加鞭。原先两个月的行程一个半月走到了。本想着路上培养情分,结果路嘉怡一头扎进了书海。
安玲珑贝齿轻咬着下唇,柳眉蹙了起来:“路大哥,是玲珑做错了什么吗?为何觉得路大哥对玲珑突然就冷落了?”
路嘉怡正在翻看着书,闻言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莫多想,快科举了,读书要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