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锦双手放在膝盖上,脊背挺直,坐得板板正正,就是不想搭理他。
季严烨慢悠悠道:“没辞职的话,怎么又要面试新岗位?”
阮锦:“…”
说了半天,原来是在调侃她的衣着?
她忍着吐槽的冲动,还是不说话。
前座的司机并不是老刘,而是换成了蒋律师。
车子平稳的向前,之后气氛逐渐安静下来。
望着窗外的风景,阮锦的注意力却渐渐跑偏,她开始不由自主的倾听身边的一切动静,胡思乱想季严烨现在正在做什么。
“金金。”男人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这一次她下意识回头,目光撞入他浅色的眸子中。
“怎么了?”两个人对视片刻,她才不情愿的开口。
“没什么。”季严烨笑了笑:“就是想叫一叫你。”
阮锦抿抿唇,重新又转回头去,莫名其妙,耳朵有些发烫。
…
季老爷子自从三年前开始,一直住在中心医院顶层的疗养病房。
他已经九十多岁的高龄,又身患绝症,整个人瘦得就剩下一副骨架,薄薄的皮肉裹在上面,不成人形,但神志还清醒。
各项身体机能退化,其实早就到了灯枯油尽的地步,只是靠着昂贵的药物和医务人员劳心劳力的救治,才能勉强挨日子。
阮锦看到老人的那一瞬,禁不住就有些心惊。
一瞬间又想,如果有一天她到了同样的境地,她肯定不会如此痛苦的活着。
高级病房内充满了淡淡的香薰气息,但仍然遮不住药味和病人身上陈腐的气息。
季严烨却早已经见怪不怪。
他平静的转动轮椅向前,伸手取下了季老爷子脸上的呼吸罩。
转头问旁边的护士:“可以跟他聊几句吗?”
那护士点点头:“可以,但尽量简短些。”
季严烨低头望着自己的父亲,脸上并没有什么伤心的神情。
他平静道:“不是一直想让我过来吗?有什么话就说吧。”
季老爷子浑浊的眼睛睁着,勉强撑起细瘦的手臂。
“amy…amy…”
他喃喃的重复着同一个名字,像是通过这个小儿子的脸,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存在,眼神中充满眷念与不舍。
阮锦站在旁边看着,总觉得老爷子叫得,应该是一个泰国女人的名字。
泰国女人?她忽然想到了什么。
内心倒是感慨起来。
想不到这季老爷子花心了大半辈子,到头来却也是个痴情的人。
老爷子甚至不清晰,话也说不了几句。
之后又呼吸不畅,情绪激动导致心律失常,涌进来几个医生又是好一翻救治。
护士要求家属离场,阮锦和季严烨两个人就到了病房外头。
寂静的长长走廊尽头,蒋律师站在那里,看到季严烨的眼神示意,便识趣的又走远了些。
阮锦的心绪还沉浸在刚刚所看到的场景中,内心又是好奇又是震撼。
季严烨问她话时,她也不再不理会。
男人的声音很淡:“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你。”
她便说:“你父亲叫得那个泰国女人的名字…是你妈妈的名字吗?”
“嗯,她叫amy,已经死了二十年了。”季严烨说。
他像讲故事似的,完完整整向她叙述自己的家事。
“我母亲是泰国人,到离世前也不能完整说几句中文,她是被我父亲从家乡清迈带回来的,因为在他下榻的酒店做服务生,被他看上了,就必须来到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家。”
阮锦之前只听肖晴朗说过,季严烨的母亲是个泰国人,却并不知道更多。
不知道该回复什么,她只低低的‘嗯’了一声。
季严烨继续说道:“她不喜欢我父亲,却又不能不争宠,要不然就会被其他女人欺负,只好做了试管婴儿,把我生下来之后,就交给保姆养着,很少来看我。”
“她以为有个孩子,就能在季家过得好,结果并不是这样,我父亲的花心改不了,即便年老,女人还是一个又一个,所以在我五岁的时候,她跑了,跟着季家的一个保镖,跑回了泰国。
而这时,我父亲才又开始想她,派人疯狂找她,因为我和母亲眉眼有几分相似,我父亲闲暇时就会叫我过去,指着我的面容辱骂嘲讽,他其实未必在乎我的母亲,只是痛恨被人背叛,而我就是被迁怒的那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