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安等了又等,也不见中常侍起身,纳闷了,巴巴把人给拐来,这会儿人都醒了,怎么又没事人似的了。
景安还在暗自寻思,就听中常侍问:“派到匈奴的人传信回来了么?”
“哦”,景安回神,“还没有”。
“十几个人都没回信?”
“匈奴这么大,恐怕不易寻得,公子,恐怕咱们还是得找休屠王问清楚才好”
他没说话,又接着忙自己的。
她从早上等到中午,又从中午等到黄昏,由侍女伺候着梳洗打扮,更衣用膳,在房里来回走了几圈,书简翻了个遍,歇了一觉,还是迟迟不见人影。
直到晚饭被端上来,门口才有了响动,“公子”,是侍卫拱手行礼的声音,接着房门被从外面推开。
“那张弓有三石,你拉不动”,背后响起他的声音。
她原本想着等他来了,一定要大发一通脾气,可听到他声音的那一瞬,突然什么气都没有,但又觉得若是逆来顺受了,未免太没面子,于是仍故作姿态,冷着一张脸背着身,摆弄那一副弯弓。
他瞥了她一眼,拿起书案上被摔得缺了一角的印看了看,又冲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懂事地退了下去。
“天下果真没有燕大人不敢做的事”,她嘲讽他一句。
他搁下印章,看了眼几上的饭菜,却问:“怎么不用饭?”
她回头怒视他,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他直视她的眼睛,平静说道:“我的私邸”。
“你的私邸?”是难以置信的口吻,“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罢?”
“可以这么说”,他并不隐瞒,坦然认下。
“你!”她一时语塞,片刻,质问道:“你把我弄到你的私邸做什么?”语气不善。
“陪我喝一杯罢”,他一拍手,侍女端着酒盏酒樽进来,搁在了矮榻的几上又退了出去。
她瞠目结舌,“你把我从未央宫弄出来,就是为了陪你喝酒?”
“也想好好说几句话”,说着话,他坐到了矮榻上,将两个酒盏斟满,又往身旁一指,说:“过来坐”。
与她的恼怒相比,他始终平心静气的,她僵站了一会儿,看他饮下一盏酒,才犹犹豫豫走到近前,在他对面坐了,赌气道:“有什么话非得到这里来说?”
“这里清净”
“婵娟呢?”
“婵娟当然是跟皇后娘娘一同去了甘泉宫”
她简直哑口无言,只干瞪眼瞧着他。
“眼前的是阿衡”
除了父母兄长太皇太后,好些年都没人直呼她的乳名了,她呼吸一滞,语气和缓了下来,“有什么话,说罢”。
“不问问我的伤么?”他将一盏酒推到了她的面前。
说到这个她心虚了,抬手拿起面前的酒盏浅抿一口,说道:“那日…我不是有意要打你的,我太害怕了,没发现你的伤,也不知道你伤得那么重,若是为着这个,那我道歉”。
他笑,“学乖了,能屈能伸了”,言毕,也端起酒盏来满饮一杯,又问:“我不在的这段日子,娘娘过得如何?”
“还不就那个样子”
“太后,邓夫人有无为难娘娘?”
她垂着眼摇头。
“跟丽夫人关系还好?”
她点了点头。
“与陛下呢?”
她小声说:“陛下担心前线战事,哪有空闲搭理后宫”。
他淡声问道:“那就是还没成事?”
她脸红了,掩饰般将酒一饮而尽,转开话头,“你是为了救我哥哥才受的伤?”
“也不全是”,他又给她斟满一盏,搁下酒壶,伸手附在她的手上,“担心了么?”
他的手心热热的,她屏气抬眼瞧他,咬了咬嘴唇,见他也正瞧着她,眼里倒映着烛光,亮亮的,她心里扑通扑通直跳,把视线挪向了别处。
“看来是并未担心”,他声音里透着失望,收回了手。
她心中钝痛,又不能说出口,只能说些无关紧要的,“那你的伤好了么?”
“皮肉伤,将养几日就好了”
一时又是无语。
两人无声对饮,没一会儿三四盏酒下肚,她脸颊身上隐隐烫了起来,连腔子里一呼一吸都觉得是热的。
她看了眼近旁的薰笼,拿手揭了揭衣领,呼扇两下,心道,才九月下旬,怎么把火盆烧得这么热。
或许是察觉到她的奇怪举动,他看向她,嘴角带着笑,问:“怎么了?”
“你这房里燃了多少火盆?怎么这么热?”
“热么?我倒不觉得”
果然是自己的问题么?她暗忖着,瞟见他盯着自己胸口的眼神,不着痕迹紧了紧领口。
他轻笑,垂下眼眸。
未几,脸上有汗珠缓缓渗出,酥酥麻麻的感觉在骨子里乱窜,她胳膊拄在几上,撑着额头,闭眼,诧异道:“我怎么觉得怪怪的?”
“哪里怪?”他给她又斟满一盏。
“说不出来,就像…”,她的呼吸渐趋急促,“就像…”
“像有蚂蚁在骨头里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