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泥足深陷(2 / 2)

“此事与雷奔也有关?”

他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陛下说有关就有关,说无关就无关”。

正经话说完了,景安说:“公子,过几日就是中元节了”。

他靠着凭几,闭眼掐了掐额角说:“照往年一样,让景行看着办罢”。

“诺”,景安退了出去,他苦笑,心想自己把自己拖进了一个泥潭。

中元节当夜,他如往年一样,来到了河边,从宫人手里接过一盏荷花灯放进了水里,又缓缓起身。

七月十五鬼门大开,宫里也不拘着,准许宫人流放河灯,听说河灯能指引黑暗里的亡魂托生,也可承载活人的祝福心愿。

河面上荷花灯盏盏,远远望去,星星点点像天上的银河,那都是生人对死人的怀念。他的荷花灯越飘越远,与许多荷花灯混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哪个是哪个。

看着河面许久,默默收回眼神之际,他看到了河对岸正在放河灯的她。对面站了一群人,可他一眼就捕捉到了她的身影。

似是心有灵犀,她也看了过来,只不过看清楚是他之后,就别开了脸。

婵娟将河灯放进水里,又双手合十叽里咕噜说完一串话,才起身,听见她嘟囔,问:“娘娘,您说什么?”

她拨浪鼓似的摇摇头,“河灯放完了?”

“嗯”,婵娟点头。

“放完就回去罢,怎么都立秋了,还这么热,出一身汗”

浴房里静悄悄的,只有水被不停撩动的声响。

她趴在浴桶壁上,怏怏不乐的,用手指在桶壁上一遍遍地写着什么,可写完了,又一下子抹掉。

婵娟撩着水给她擦背,心里纳闷地想,自己真是看不懂皇后了。

自打从长乐宫回来,皇后就怪怪的,先是脾气很大,动不动就发火,后来又心情低落,话都很少讲。今日也是,明明方才还高兴着,突然又冷了脸,这情绪一天三变的,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婵娟正琢磨着,皇后说话了,“婵娟,你说世间真的有十几年,几十年对彼此都是一心一意,矢志不渝的感情么?”

婵娟歪头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应该是有的罢,画本子上不就有,牛郎织女,一年才见一次面,也没忘记彼此”。

她动了动身子,挥动着手臂搅乱水里的玫瑰花瓣,靠在浴桶上,神情惘然。

是啊,一定是有的,要不然画本子上怎么会写,可应该也不常有,要不然怎么一则故事就流传千百年呢。

真是让人羡慕。

自己也就只有羡慕的份儿了,她的一生在八岁那年就已注定,不管陛下对她如何,生生死死,她一辈子都离不开未央宫。

想到这些,她沮丧地把沾湿的手帕盖在脸上,黯然道:“婵娟,水凉了,再添些热水”。

婵娟脚步轻巧走了出去,一会儿又走了回来,不知是不是拎了水的缘故,脚步沉重了许多。

热水哗啦哗啦倒进浴桶,木桶落地一声轻响,婵娟拿起棉布给她擦洗双腿,动作轻柔。

她徐徐开口,“婵娟,你千万要记得,将来你挑选夫婿,钱财地位是要紧,可不是第一要紧,最要紧的是他的品行如何,是否把你放在心上,要不然,守着一个不在意你的人,能脱身还好,脱不了身,那日子就苦了”。

“说什么夫为妻纲”,她笑,“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也可以仿效么?世间道理都是一套一套的,可总归都是为着男人着想的,男人找女人是风流韵事,女人找男人就是寡廉鲜耻,这是为何?”

这话让旁人听了就是大逆不道,不知道婵娟是被惊呆了,还是没听懂,总之是没有回答。

她等了又等,问:“你觉得我说的不对么?”

有人附到了她的耳边,轻声说:“娘娘说得极是,简直醍醐灌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