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野秀树在还是个男孩的时候就承担起了兄长的责任。他是一株蓬勃生长的小树,天性让他敞开怀抱迎接一切雷霆雨露,天生具备的野蛮生命力令所有人赞叹。
在高野秀树看来,随着年龄渐长,生活每一天都在变得更好。16岁后他能合法地赚钱,18岁差几个月,他讨喜的性格让他提前得到了一份平河町以外的工作。
18岁的时候,又会发生什么好事呢?
他和津川优子两个人都对成年这件事充满幻想。津川优子希望在成年后成为辙平和理穗的监护人,然后送他们去上学。高野秀树的梦想更浪漫一些——他打算在这个特殊的节点去和早川理纱告白。
十八岁还未到来,他就犯了这个社会不能容忍的过错。从此未来道路上的玫瑰与荆棘,浪漫爱情与困苦挫折,都与他无关。
未来的几十年甚至直到他死去,他都无法再搭上未知的站台,像刮彩票一样猜测自己的人生下一站,在路途中和家人热闹地欢声大笑。
他戴上手铐,坐在警车里。窗外早春景色像油画一样浓墨重彩地延伸,他突然间觉得这一刻和当初搭上逃亡新干线时没有什么不同。
警车里塞了很多人,警察和犯人紧贴在一起,那位救了他的女警坐在他旁边,他们两人左肩膀上各有一个血洞。
如果没有遇到优子、辙平和理穗,他未来可能会成为一个游离不定的浪子。津川优子说——你没有真正踏入过世界暗面,我、辙平和理穗可是从很可怕的地方活下来的。
津川优子又说:“不要试图背弃阳光下的生活,我们要怀揣尊严地活着。”
三天不眠不休的屠杀使他变得麻木,此时安静下来,脑袋像一台老旧放映机一样回放这三天的片段。他在心里数一二三四,数不过来,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
他慢慢眨了眨眼睛,意识到自己不会有未来了。
他要以这个样子去见辙平和理穗吗?鹤井奶奶和早川里纱会从电视报道里看到自己这个犯人吗?
他迫切地、狼狈地想要逃离自己的命运—如果能在当时死掉就好了。
可是那一发小口径子弹留在宫纪的身体里,没能夺走高野秀树的生命,还让他这个将死之人,靠着一点蛛网般飘渺悬浮的愧疚茍活。
他想,这可能就是警察对待犯人的残忍态度。她替自己挡了子弹,无情地堵住了自己求死道路,还要让自己愧疚难安。
宫纪和高野秀树手臂贴着手臂。她感受到高野秀树的肢体在颤抖,以为是肩膀贯穿伤让他疼痛。
“你还好吗?”宫纪在略微的眩晕感中试图看清高野秀树的面色:“…坚持一下,很快就到医院了。”
他深深地低下头,顺从地接过一切审判和命运。
“叔,我不想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