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轮转,时间不会等人,在一次一次的流逝中将人抛开。
人,无力改变时间,无力改变命运。
那天之后,戚喻没有再强迫虞昭然做什么。经常隔着门口的距离,望着两处不知他在何处的池房,望不见他的人。
戚喻开始动摇了,她还要强行把虞昭然留在身边吗?
她好像害了他,他变成一条死鱼了,没有任何生机活力,也不再说话。
她不敢细想,她好像害了身边所有人。
如果海师没有绑架她,就不会恨父亲,父亲封叔就不会死,父亲封叔不死,她就不会害死虞昭然的族人,虞昭然族人不死,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哈哈。
戚喻笑了。
真彻底啊这一连串。
巨大的恐怖空洞情绪又席卷她,她喘不过气,倒在地上蜷缩着。她闭上眼,催眠自己别想了,快睡过去睡过去……
戚喻已经好几天没有进食了。
不知道是患上了厌食症还是什么。封哥中间有几次打电话过来见到戚喻状态不对,拐着弯劝戚喻好几次去看医生,戚喻都没搭理。
她什么也不想干,什么也不想管,就像这么躺着,躺到死最好。
有几次封哥未经她同意带了医生来家里,戚喻大发雷霆。把人都赶了出去。
医生直言病人的情况很严重了,跟封哥说要尽快治疗。
心理疏导本就需要患者配合,现在她这个样子不肯配合又不肯吃药,谁也救不了。
封哥急在心里,但说到底戚喻是老板,他又不能动她。带了老婆孩子找了个名义来看戚喻,戚喻好歹才恢复点人样。
小孩子转眼就长这么大了。她送金锁那会他还小小一团缩在母亲的襁褓里。现在已经可以咿咿呀呀,偶尔发出爸爸妈妈的发音。
新生命真好啊,新生命就是希望。对于父母来说,再糟烂的人生,有了新生命就有活下去的勇气与干劲。
戚喻想,如果有投胎转世的话,希望母亲不要再生下她了,她会害死所有人。
酒吧的老员工们频繁打电话过来,员工们也时不时过来拜访戚喻,希望戚喻回到酒吧管事,酒吧不能没有她,家里有什么喜事也和戚喻闲聊说说。
总部公司的职位交接也已经办理好,她后面也不用再管那边的事。
与世界断绝的连线好像轻轻地无形地又接了起来。
好像摸摸阳光比独自蜷缩在破碎漏风的壳子里要好一点。
戚喻开始主动接受治疗配合吃药了。
时隔一个多月,戚喻第一次出别墅的门。
站在阳光下,她突然明白“继续”的意义。
并不是一定要什么重大事件才会让人通悟。某一时刻某一分某一秒突然就想到了,毫无道理可言。
人生就是这样,在某一刻陷入死胡同磕破头也执着的撞墙,在某一刻渐渐明朗,放过自己。
生活渐渐接上正轨。
城郊别墅的大树不知为何移植走了,将别墅原本面貌露出来,原本守门的保镖也不在了。
戚喻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虞昭然了。明明两人同处一室,却老死不相往来。
她不再对吃饭敏感,也不会逼迫虞昭然吃饭,只叮嘱阿姨,如果里面的人饿了出来找食吃,不要缺他的饭。
沉重的身体迈出重新生活的第一步。
她决定放过自己,也放过虞昭然。
————
又是一个晴天。
虞昭然很久没有见过大海了。倚靠着人工礁石的时候总是遥望玻璃外的风景。
身后有脚步声。他动了动耳朵,身体没有动。
“虞昭然。”
她久违地叫了他的名字,没有溺死人的依赖和索取感,好像只是久别重逢和他打招呼一般。
虞昭然眼睛颤动下。
她在他身前蹲下身,他看清她现在的模样。
记忆中一切都没发生时她神采飞扬的样子已经不见了,但此刻也不再是游魂般的浑浑噩噩。她眼神沉静清明很多,带着一丝几不可见的哀伤。
她的手抚上他的颈环,他没有动。
轻微的“咔嚓”一声,电子锁开了。
戚喻把电子颈环取下,和戒指按钮一起扔进了水里。
他颈上有一圈勒过的红痕和斑斑驳驳的电击留下的纹理印痕。戚喻垂下眼,再多的道歉已经弥补不了任何。
她捧起他的脸,眼色沉如水。
“对不起,虞昭然。”
“你恨我也好,怨我也好,想杀我,想走,都随你的意去吧。”
“我的命就在这里,你想要就来拿吧。”
回不到的从前,未知的未来,已经没有坚持的意义。
她满目哀戚,眨眨眼,又是死水一般的平静。虞昭然动了动,握住了她的手。
“抱歉。”她再一次道歉,缓缓站起身。
一切该划上句点了。
虞昭然突然拉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