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榆他们的位置有些远,听不清宣誓词的内容。但宁迦却说,那些誓词他都背了下来。
宁迦的声音很轻,少年的声线透着沙哑,像是海浪拂过浅浅的沙滩:
“在这婚姻的圣日,在众人面前,我对你承诺,我将永远爱你。从今日开始,不论是逆境还是顺境,贫穷还是富有,我都将永远尊敬你、支持你,忠实于你……”
突然,他的声音变得干涩起来。他顿了顿,然后继续:
“我将为你献上我的灵魂,我的岁月,我的渴求。当我望向你,你就是风,是云,是月亮,是星星,是命运。直至一切永恒的命题不再被人称作永恒,直至我的身与心全部化为微尘消散……”
“你是诓我的吧?”白榆托着下巴,看着台上的情形说,“他们早就宣誓完开始交换戒指了,怎么你还没有复述完?”
“可我觉得,我这个版本的誓词更好。”宁迦漫不经心道。
“确实,至少听起来非常浪漫。”
“你喜欢这样的婚礼吗?”宁迦有些突兀地询问,“这样被所有人簇拥的婚礼。”
“看情况吧。”白榆沉思片刻,“这种的婚礼虽然热闹,但也很累人。就和我喜欢的人坐着星船去太空结婚也很浪漫。其实我不是很在意这个问题,还是直接参考另一半的意见好了——”说着,她耸耸肩,“如果我真有结婚那一天的话。”
“蜜月呢?你想去哪里度蜜月?”
“这首先要看我将来就职的单位能不能给我放假。”
“那婚后你想住在哪里?像是帝都星这样发达的地方,还是另外买个景致好的、地方宽敞的星球?”
“…………”白榆欲言又止地瞥了宁迦一眼。话问到这里,她再迟钝也发觉不对劲了。
“你问我这些干什么?”她说道。
“没有,只是提前问一问。”宁迦忽然露出一个微笑,像是陡然绽放的花朵,透着朝露的清新和盛放的娇艳——明明他还没有到完全成熟的年纪,却已经开始释放引人遐想的魅力。
白榆顿时默默往旁边挪了挪,试图和他拉开距离。
“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他是个omega,应该对这些话题有敏锐的感知。
“我当然知道。”宁迦抬头,认真地注视她,“宁希,我喜欢你。我希望能和你交往,缔结婚姻……”
“够了。”白榆叹息一声,“你在说胡话,我今天全当什么都没有听见。”
“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喜欢我?”宁迦却一副坚持的样子。
“不是这些问题——咱们才认识多久?我们彼此之间有多深的了解?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但这关系怎么都拐不到婚姻上……”白榆深吸一口气,皱起眉,语气不算客气,“我知道你因为联姻的事情大受挫折,我也不认为omega唯一的价值就是联姻或者生育,那都是些老掉牙的观念。当时你借琳小姐的手认识我,我不是没有察觉,我只当你非常需要一些朋友的支持,也乐于帮助你走出低谷……但你现在是做什么?你——!”
她微微睁大眼。
只见宁迦的脸突然贴了上来。他双手捧着白榆的侧颊,疯狂又小心翼翼地印下一个吻。他的嘴唇冰冷又柔软,像是在酒中浸泡熟透了的樱桃,温热的呼吸似有若无,拂过她发烫的鼻尖。
白榆下意识推开他,一时间居然没推动——
老天爷啊,这到底是哪门子的omega?
等宁迦的耳廓开始烧起来的时候,他才轻轻松开她。他不敢抬头,浓密的黑色睫毛低垂着,像颤动欲飞的蝴蝶。
“你是不是以为,我是因为找不到联姻对象,才想拿你来顶替?”他低沉地说道,“我的爱没有那么廉价,宁希。”
“……我承认,我前半生过的稀里糊涂,觉得只要依照大部分贵族omega的生存轨迹走下去就可以,但那是责任,是压力,是世俗伦常,不是爱。你看我的姐姐——你觉得她就没有心吗?她怎么做到毫不彷徨地走入这段婚姻?因为她挑选的是对自己最有利的人,而不是自己可能爱上的人。”
“我不是因为你‘合适’才选你……我只是喜欢你。”他抬头,双眼微微发亮,“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海水那么深,那么冰冷,只有你找到我,你说要带我走。那时候我才恍然大悟,我不是非死不可。我可以不做那个名叫‘宁迦·列娜西’的空壳,我可以做你喜欢的人——”
“停停停。”白榆不得不气急败坏地打断他,“我那时候不知道你是人,我只以为那是只普通的水母!”
“有什么不一样呢?”宁迦用那种湿漉漉的眼神望着她,似乎随时还可能扑上来做些不得了的事,导致白榆下意识做出防备的动作,“我就是它,它就是我。你还说过我们很像,不是吗?”
白榆:“…………”怪她,闲着无聊手贱去调戏水母。早知道根源在这里,那天她就不该往海里跳!
“我有哪里不好呢?”宁迦耐心地哄诱她,“虽然我的体质特殊,可能会伤害和我结婚的alpha,但你是beta,我们不需要交换信息素,你很安全。除此之外,家世,外貌,性格,眼界,大家在意的那些东西我都有。你不喜欢的事我可以不去做,你喜欢的我可以学。如果我现在还不完美,总有一天我会变得完美……我会配得上你。给我一点时间、一点信任,我会成为你最好的伴侣,可以吗?”
白榆哑然。
她似乎明白哪里出问题了——
“你这种状态不对,宁迦。”她头痛地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定要为别人活着呢?”
宁迦的眉目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那样松散开:“什么?”
“以前你要做列娜西家的omega,现在你又要做我最完美的伴侣,甚至不惜付出自己的一切为代价……”白榆一点都不怀疑,以宁迦现在疯魔的状态,就算叫他去跳海他也会毫不犹豫,“那你自己呢,为什么你从来不重视自己呢?”
“你说你喜欢我,是因为那天我‘看见’了你。那你又是否正视过自己的心?就像从前,联姻不是你想要的,你没有反抗;现在你期待爱情,可这种心意不相通的爱情,真的是你想要的吗?你现在把一切交付出去,等你回过神来,你真的会感到快乐吗?”
“……”
“你最大的问题,就是整天想着你是个omega。”白榆喘了口气,掷地有声地说,“从现在开始,你别想着去做什么omega了,你要想想怎么做你自己——”
“做自己,明白吗?”
……
说完之后,白榆果断丢下失魂落魄的宁迦跑路。
因为她也不知道那些话能懵住宁迦多久。
她跑得袖口松了,发型也乱了,找到老公爵和厄尔西就跟找到鸡妈妈的小鸡仔一样,缩在厄尔西身后寸步不离——因为厄尔西的脸和信息素都够冷,很少有人胆子大到上来搭讪。她现在不想跟任何陌生人对话。
看着不对劲的白榆,厄尔西皱眉:“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