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雪梅看得眼睛都瞪起来了。
她不敢相信地问初夏:“你是怎么攒出来的?”
初夏带着些小得意继续说:“我当老师一天有十个工分,一个月有五块钱补贴,养的母鸡每天下蛋吃不完,可以拿去供销社换钱,还有不让你们寄你们非要寄的钱,还有最主要的,支了个国营面摊……”
怕唐海宽和吴雪梅担心她在乡下没钱花,怕他们担心她辛苦,所以星期天去集市支面摊的事,初夏也没有在信里提过。
现在要解释钱是怎么来的,自然就不得不说了。
于是初夏把怎么支国营面摊的事详细跟吴雪梅说了一下。
说完过程后她又说:“最开始的时候,大队的干部都不觉得面摊能挣钱,所以就没有给我们定固定工资,怕我们亏钱,他们还要白给我们发钱。结果没想到,我们的面摊挣了很多钱,我们也分了很多钱。”
吴雪梅听得愣愣的,看着初夏的时候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她的女儿长大了,居然能自己做这么大的事了。
想想又觉得心疼,要不是被日子逼的,她又怎么会成长这么快呢?
想她在下乡之前还傻傻的,只知道跟在韩霆屁股后面。
吴雪梅握起初夏的手说:“我们夏夏受委屈了。”
初夏笑着道:“没有受委屈啦,虽然是有点辛苦,但挣钱的时候还是很开心的,大队的干部们也很敬服我们,很有成就感。”
吴雪梅听了这话又觉得非常欣慰。
她还没再说出话来,唐海宽忽然过来了,伸头进房间说:“聊什么呢?饺子下好了,赶紧过来吃饭。”
听到唐海宽的声音,吴雪梅忽而笑起来道:“不聊不知道,咱们闺女可有大出息呢,别人家孩子下乡,都是家里贴钱,咱们家夏夏倒好,不止带回来一书包的煮鸡蛋,还带回来两百多块钱呢!”
唐海宽听了这话也十分惊讶:“真的假的?”
吴雪梅直接让他过来看书包和钱袋子,“你自己看呢。”
唐海宽看了更惊讶,也问:“这是怎么攒出来的?”
吴雪梅没让初夏再解释一遍,拉了初夏去外面吃饭,在初夏埋头吃饺子的时候,她把初夏说的话,又跟唐海宽说了一遍。
唐海宽也是听得一愣一愣的。
听完后他语气夸张道:“咱家夏夏长大了呀!”
初夏吃完了饺子,放下筷子毫不谦虚地说:“下乡插队还是非常锻炼人的,我早就已经不是下乡之前那个傻乎乎的小丫头了!”
听到这话,唐海宽和吴雪梅一起笑出来。
当然因为时间不早了,而且初夏赶了一整天的路,他们也便没再拉着初夏多聊,让她赶紧洗洗去睡觉。
初夏也确实折腾得很累了。
她行李也没急着收拾,直接刷牙洗漱洗个澡,上床睡觉。
躺在香喷喷的床上,盖着香喷喷的被子,初夏感觉自己像是躺在柔软香甜的云朵里,舒服得还没来得及想事情,便闭着眼睛睡着了。
睡着后脑子里却不是空的。
进入深度睡眠以后,初夏开始做梦。
她梦见自己成了一只提线木偶,心里有自己的想法,却不能有自己的行动,她所有的行动都由提着她的线来控制。
她想要自己独立行走,想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于是用尽全力想要挣断牵制控制她的那些线。
她奋力挣扎,扯得皮肉绽开满身是血。
鲜血浸湿了她的衣衫,绑在她身上的线一根根断开。
只剩下最后一根线的时候,她更是咬紧了牙关奋力挣脱。
然后只听“嘭”的一声,她在最后一根线断开的瞬间,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和自由。
原本她的世界是灰蒙蒙的一片。
但在她身上所有的线都断开了以后,她头顶的天变成了蓝色,云朵变成了白色,她闻到了花香,听到了鸟鸣。
她脸上展开笑颜,背后瞬间振开一对白色的大翅膀。
然后背后的大翅膀轻轻扇动几下,她便轻松飞上了天空。
她扇着翅膀越飞越高,也越飞越自由越快乐。
她从天空中往下看,看到了壮丽的山川河流,看到了秀美的花草树木,看到了很多自己从未见过的广阔世界与风景。
初夏从梦中醒过来的时候,还感觉自己飘在半空中,飘在云朵上。
她闭着眼睛没有睁开,在床上划两只胳膊,假装自己还在飞。
飞得尽兴了,她果断睁开眼睛起床。
今天虽然不需要去厂里上班,但她要办的事情也不少,要拿材料去办户口,把户口落回到家里,然后再去粮管所办理粮食供应手续。
起床后快速整理好被褥扎好头发,初夏拿牙刷挤了牙膏,然后把毛巾和刷牙的搪瓷缸子刚到洗脸盆里,去院子里洗漱。
城里用的是自来水,但并没有通到每家屋里。
院子里不管住几户人家,水管都只通到了院子里,在院子里接了几个水龙头,水龙头旁边又砌几个石槽,每家都在这里洗漱洗菜洗衣服之类的。
初夏拿着洗漱用品出来的时候,院子里没有其他人。
她到石槽边放下洗脸盆,打开水龙头接水,先漱个口刷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