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了好几次，也只能得出“他是个好人”、“他善”、“他重情重义”。你与他萍水相逢，就算有这么深的身体接触，躺在一张床上，也是淡如薄纸。

乔鲁诺与你聊天的次数，也就比你与布加拉提聊天的次数多一些，远不及你与福葛、与米斯达。

你也不记得与他聊过什么，肯定是因为都很无聊，所以才不记得吧。你和他完全没有相交的兴趣点，叁观也不一致。

两个世界的人呐。

“抱歉，是工作上的事，稍微谈得有些久。”乔鲁诺重新进来，把手机放回床头，“不会影响到今晚，我们继续吧？”

他非常有礼貌。

你“嗯”一声。

和他比起来，你就是一个相当无礼的人了。

说是继续，不如说是重新来一遍。先是接吻，紧接着便是对私密部位的抚摸。以前总是需要好一阵才能让你进入状态，不够湿润的话会痛，但你现在已经是黏糊糊的触手怪，即便直接插进来，也没问题的吧？

他为什么一定要做前戏呢？

之前，你一直以为乔鲁诺做那些事，只是为了好方便他插进来而已。

现在可以将这个猜想推翻了。

前戏的时候还算温柔，这个温柔只是和米斯达比罢了，福葛比他们都温柔；前戏过后就到你最受不了的阶段，性快感带来的失控总让你心里不好受，但是你逃的话又会被抓回去，这个时候你再一次体会到乔鲁诺的恐怖，一旦他做什么决定、想做什么事，他是不管你的。

他从来不会像福葛那样问你会不会太用力，乔鲁诺给你带来的感觉总是他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他把控这一切，他对你用力，也就是想对你用力、想看你被他这样对待过后会有怎样的反应而已。

这种时候，你会感到非常惊悚。

你和他真不熟，以前他是个小孩子，还算可爱，但他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因着乔鲁诺叁番五次不顾你意愿的强迫行为，你开始有意无意躲他。乔鲁诺本身就不怎么与你亲密，直到你回拒了他晚上同房的邀请，叁人才发觉不对劲。

“……我哪里让你生气了吗？”

“没啊。”

“……”

乔鲁诺盯着你，不说话，也不走。米斯达与福葛在一边面面相觑，这样的情形一直僵持，你不给个理由就过不去了，只好道：“我就是有点怕你。”

“……”

乔鲁诺整个人静止了。

福葛与米斯达二人都睁大眼，仿佛你说了什么大逆不道毁天灭地的话。

乔鲁诺眼神躲闪一下，皱起眉，张口想说什么，又闭上，表情变得空白，望着一旁的墙角发呆。

随后，他对你说了声对不起，回房去。

虽然不影响什么，但每次乔鲁诺一出现，米斯达与福葛都不太敢与你说话。

之后，乔鲁诺连续好几个星期没回来。

“呃，要不然，你去找他说说话吧。”

在你追动漫的时候，福葛坐你身边，对你讲。

“什么？”

“乔乔这几天……也没什么事，就是他那个样子看得我心烦。”福葛揉了揉额头，“有点担心。”

“啊？”你有点懵，“他为什么要在意我？”

“……”福葛扶额，好长一段时间没说话。

没人给你解释，你大致知道什么意思，就是让你示个软，把乔鲁诺劝回来。

你做了份布丁，还有便当，让米斯达拿去给乔鲁诺。大约两点的时候，乔鲁诺就给你打来了电话。

他先是同你寒暄几句，问你最近怎么样，有没有生活不便的地方，你嗯嗯啊啊，回复都挺好。

乔鲁诺沉默两秒，说你做的很好吃，让他很怀念，问你为什么突然做给他。

“嗯……我上次说话太直白了，跟你道歉哦。”你说，“其实你不用在意我说的话，我衣食住行都是你负责，你有权对我做任何事，不用在意我怎么想。”

他那边沉默。

“不是……”你听见电话那头摩擦皮肤与头发的声响，乔鲁诺的声音夹杂在里面，“我对你做这些不是想要你这样。”

“嗯。”

“……”

他那边没话了，但是又不挂，你看了下手机，继续听，不明白他要干嘛。

“我是有哪点让你不舒服了吗？”乔鲁诺终于发声，“我不想让你怕我，也一直努力不把工作中的情绪带回去，但是有的时候，我可能做得不是很好。”

“我给你那些不是想让你为我做事，虽说黑手党的规矩是人情一定要还，但你和我们不是这样的关系，我也不想拿这个绑架你。”

“只是想让你的生活舒适一些，看见你没什么事，我就能放松。你不要有烦恼，不高兴的话一定要说出来，能改的地方我们一定会改正。”

……

听完这一通话，你傻眼了。

“我何德何能，我不配啊。”

心情动荡，你捂上脸，眼泪打滚，“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没对你做什么吧？为什么啊？我不理解，我从头到尾都不理解！”

为什么都对你这么好，因为你很幸运？碰上的都是好人？可是他们也不是对谁都这么好啊！

为什么啊？！

“别这样……”你控制不住，“求你了……别这样对我……别对我这么好……我不想……万一你像他们那样……像他们那样……”

你一个字也说不下去。

“啊啊啊啊啊……”

抽泣抽泣，紧接着，哭得上接不接下气。

手机滑到地板上，听到你这边动静的福葛跑过来，在你身边蹲下，问你怎么了。而你无数只触手挡着脸痛哭，好似把过去的一切都宣泄了，可这样的宣泄，又没有用。

宣泄了，那样的残留也还是存在。你无法失忆，遗忘做不到剖去，它只是深埋，等到什么时候，风儿轻轻一吹，就会冒出小小、痛痛的角，你想将它砍断。

“怎么了？你受伤了吗？怎么哭成这样？”福葛搂着你的肩，轻轻晃你，焦急地询问，都没顾及掉在地上乔鲁诺还在呼唤的电话。

你不会为任何人哭。

因为哭泣伤身，伤心也伤身，这种情绪就名为“伤心”，可见这是多么有害的东西。

没人值得你伤心。

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一件事，都不配，不配伤害你，不配让你伤害你自己。

你只想平淡地活着。

没有伤心，没有痛苦，没有任何负面的东西。都说开心与快乐是通过痛苦对比出来的，如果有了开心就有了痛苦，那你宁愿不开心。

你不想痛苦。

因为那样很痛。

很痛。

你现在很痛。

你开始吐血，呕吐，呕出来会蹦跳的肉块、蠕动的虫子，你想起对你温柔笑着牵你手的棕毛先生，想起一直在一旁注视你的阿帕基，听见了海边的风、树叶的摇动，阿帕基胸前圆圆的空空的洞，被什么东西凿空了，看不见他的心，看不到他的骨，看不到他的肉，与磅礴喷涌的血管。

你想起布加拉提，他给你做饭，穿着围裙，他把自己的卧室让给你，你发烧了就给你换额头热敷的毛巾，一整夜都没有睡。

你想起纳兰迦，他背着你跑，叽叽喳喳的，跟你一起吐槽听不懂的课，又趴在桌子上，尖尖的牙齿咬着你炸的薯条，用他那双圆溜溜又透亮的眼睛看你。

你能为他们做什么？什么也做不了。说了等回去赚大钱就给他们塑金身，你回不去。这里没有你的身份，没有任何能以你的名义施展的场地。你想起曾经的室友、面容模糊的家人……回得去吗？不知道。回去了他们还在吗？不知道。

是，你拥有了好多，它们又走了。过去的失去了，以后的，也终将失去。

如果沐浴太阳就会适应光明，那么就不要亮，就让你一直滞留在黑夜里，天不要明。

漫漫悠长的人生路，是一首离别的歌。饱满地拥有，像雾像花又像雪，在季节轻柔的末语里，被吹散。

你变成一只触手怪。

小小的，张开手脚，大概有一个盆那么大。你躲在沙发底下幽暗的缝隙，任凭外面的人怎么哄，都不出去。

最后你是被拽出去的，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你睡沙发底下。你被抱进乔鲁诺怀里，看到他身上附着的一个金黄色的人。

米斯达与福葛身上同样有人，米斯达肩上有六个小人，福葛身上则是和乔鲁诺身上的体型相似的紫色的人。

这些奇怪的人都在看你，你用触手遮住脑袋，你被放在桌子上，福葛往你嘴里喂了些食物。

你也感觉到饥饿，慢慢挪到盘子上，用软软的嘴巴吸。

这一二叁四……十一个人一齐盯着你瞧，你又退缩起来，吐出吃得干干净净的盘子，缩成一团球。

“萌！萌炸了！！”米斯达肩上的小人们喊道。

“唔……咕……呼……”福葛身上那道紫色人影更明显了些，那是一个戴着透明头盔、嘴巴被一道道柱子关押、身上布满白紫相间菱形图案的覆面系人型，那双诡异的眼睛紧盯着你，嘴里不断喷出气，如果不是他又是脸红又是眼睛冒爱心，你都以为他要杀了你。

“在消化吗？”乔鲁诺伸出手，附着在他身上的黄金人也伸出手，“还是害怕？觉得冷？”

他摸了摸你，那个黄金人也摸摸你。

等下……难道说，实际上你平时是和十一个人相处吗？！只不过这八个人你看不到？！

社恐惊恐！

稍稍回忆一下你就浑身恶寒，在乔鲁诺与黄金人的共同抚摸下瑟瑟发抖。

嘭的一下，你在餐桌上变回人形，可是没有衣服，你遮挡自己的身体，腿脚都蜷在一起，防备地盯着那些奇奇怪怪的家伙。

你有点想逃，乔鲁诺抓住你的手臂，把你从餐桌上抱下来。

那个黄金人突起的双眼近距离盯你，你寒毛直立，不禁发抖。

“怎么了？是害怕吗？”乔鲁诺摸摸你的后背，而你现在满脑子都在想，自己光裸的身体被那些奇怪的家伙看得一清二楚……

“别怕，没事了，你变回去了，还是一个好好的人。”

乔鲁诺正要拉开你，结果你死死抱着他，乔鲁诺侧了下头，“嗯？”一声。

“怎么了？”

乔鲁诺的声音特别轻柔，怕吓到你似的，可你早就被吓到了，抖抖抖，就在他抚摸你的时候，那个黄金人的脸几乎要贴你脸上了啊啊啊……

你被吓懵了。

“到底怎么了啊？”米斯达拍拍你，你抬眼，颤颤巍巍说自己看到了奇怪的东西。

他们叁个面面相觑，米斯达在你面前摊开手，六个小人从他的臂膀滑到他手上，“这个吗？”

你点点头。

“嗨嗨！”六个小人和你打招呼，其中几个还叫你甜心，你更是抖。

黄金人突然换了个位置，到你正面前，你咬紧了牙，往乔鲁诺怀里缩。

他们给你解释，这叫替身，而他们是替身使者。你记起一些小怜讲过的，但你还是不懂这些到底是什么，生物吗？看起来和人差不多，不然你也不会惊恐应激。

直到他们解释替身是替身使者精神的具象化，也就是说，替身和使者本人是一体的，替身就是使者自己。

总之，不是陌生人。听到这里你稍微好了点，但这些替身又的确有自己的情绪，你很难把替身与使者完全当做同一人。

“你好，我的小甜心。”黄金人发出声音，居然有点女性化，“我的名字是，黄金体验镇魂曲。”

“……你好。”

你握了握他对你伸出的手，硬硬的。

“来，先把衣服穿上。”离场片刻的福葛回来，给你套上睡裙，你这才好受点。

他们都没再对你讲话，直到你情况稳定下来，福葛端过来一杯奶茶，让你喝。

“晚上喝奶茶要睡不着觉了。”

“没事，茶的比例很少，你可以喝。”

既然福葛这么说了，你就喝。不得不说，他做的饮品味道是越来越好。

见你彻底没事，米斯达去摸他的猫，福葛继续处理文件。乔鲁诺仍坐在你身边，黄金体验镇魂曲浮在一旁。

“你害怕我，是因为看见黄金体验镇魂曲了吗？”乔鲁诺接着你昏迷前的话题。

“不是……”你的嘴唇贴在杯沿，黄金体验镇魂曲紧紧盯着，你说出来有点不好意思，夹了下腿，“就是……你晚上太用力了……我有点……受不了……”

乔鲁诺愣一下。

“……受不了？”乔鲁诺移开眼，认真想，“……怎么受不了？”

你觉得他有点明知故问。

“是疼吗？”

“那倒没有……”

回忆起那几天的感受，你不禁磨起腿，乔鲁诺挨你近了些，跟你说悄悄话。

“到底为什么？”

“……”

他在你耳边呼出来的气让你脸烧，你也不知道是痒得还是怎样，喝好几口奶茶。

“因为爽到受不了吗？”黄金体验镇魂曲插一句。

“？！”

你完全僵掉了。

“猜对了吗？”乔鲁诺本人乘胜追击。

“你……”你瞪他一眼，“你就是故意的吧？！”

乔鲁诺对你笑一下。

他好像放松了，确定你不是真的讨厌他，你当然不会讨厌他啊，他一直以来都对你这么好。

你解释，就是那种感觉太失控了，让你很没有安全感，心里没有着落。

乔鲁诺也说了他自己的感受，一直以来你们在床上的交互不怎么强，虽说在做那种事，但就是你做你的我做我的。他一直以为你性冷淡，也不强求，但在那次看见你能为他那么动容，他就特别开心。

“为什么没有安全感？是我带给你的不够吗？”乔鲁诺环住你，双手握住你嘴下的杯子，也盖住你的手，“你觉得我会伤害你吗？不会的，我只想让你开心……”

“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

“……”

你闭上眼。

没办法回应，也无法想。你会联想到许多，想起过去的人，如果你想要彻底放下，就要彻底地远离，将现在所拥有的也一同抛弃。

“不回答也没关系。”他把下巴放在你肩上，脸颊贴着你的，“只要不妨碍我体会你的心。”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说。

“你明白什么了？”不远处的米斯达忽然插一嘴。

你和乔鲁诺都沉默看他。逗猫的米斯达瞪眼，“我真没听懂啊。”

勤勤恳恳打字中的福葛叹一口气。

你没再躲乔鲁诺，虽然去他房间，你还是有些忐忑，但他这回会给你预警了，让你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最难适应的是替身的存在，每当你和对方做，对方的替身都会近距离观看，有的时候，甚至会摸摸你、亲你。

激起你一身鸡皮疙瘩。

唯一还能接受的就是你用触手抽米斯达的时候，他的替身小子们叽叽喳喳，到了你捅米斯达，他们就不吱声了。这六个小家伙傻呆呆看着自己的使者被你捅，还被捅得很爽。

得知你与米斯达正玩触手游戏的福葛与乔鲁诺，表情都一言难尽。

米斯达还向他们炫耀自己背上屁股上被你抽出来的红痕，乔鲁诺调头就走，福葛恨不得重金悬赏一双新的眼睛。

这些事对你而言没什么，然而他们的态度却变化，少有以往的距离感，更黏你了……

每次正在打游戏以及睡得懵的你一脸懵逼地被抱起，被蹭蹭，被吸吸，你是触手怪形态也就罢了，怎么变回人类还会被这样啊？

想想这样的日子要过下去……呃，也还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