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坠率98%——在引爆前,导弹的智能导引头如此判断,可是,现实并未如它所料。
它没考虑人的因素——这一架“卡拉斯”的驾驶员,非常优秀,他当机立断地将机身往未受损的一侧倾斜,并对旋翼的角度进行休整,同时增加发动机输出功率,在“卡拉斯”强大的动力帮助下,居然摆脱了失稳的风险,些许爬升之后,朝附近平整的石原飞去,进入了相对平缓的迫降状态。维持这种速度,只要能降到20米以下,即使迫降姿态严苛,只要燃料电池不爆炸,在机舱内释放的急救缓冲凝胶的帮助下,机内乘员就有可能生还。
机枪手不禁屏住呼吸,心底暗自给驾驶员鼓气,等待着飘摇而下的“卡拉斯”,跨过生死线的那一刻。
就在这时,一抹灼热的火线,如流星般,划过天空。
在这里,压抑的战场上,没有比它更醒目的了,它丝毫不屑于伪装,亦不屑于曲折环绕,它就像端坐天顶,持着权柄的至高者,以最高的姿态,一往无前地,宣告自己的存在。
没有人能阻止它,只有“大皇花”射出的致命光束,才能勉强攫住它的身影,可这毫无用处,因为它根本不屑于与导弹,火箭,炮弹,这些脆弱的存在为伍,它自内而外,都由能耐受最炽热火焰的钨合金熔铸而成,愈是冶炼烧灼,愈是狂暴强大。
没人能看清它怎么做到的,“卡拉斯”,这架新联产,向来以皮实耐用着称的运输机,瞬间像折纸一样,从中间被撕成两截,栽倒在地,随即迸发出冲天的火光。
直到这时,被火线远远甩在后面的,空气被撕裂的音爆声才姗姗来迟,滚雷似的碾过每个人的耳膜。
姬蓝霖呕出一口浊血,她原本就被鲜血染红的视野愈加模糊了,恍惚中,她看到左侧的一名新联士兵,躲在石柱后面,大声呼喊着什么,旋即被一串炮弹,连人带掩体,撕成了碎片。
一台长着六条机械腿,还装着类似轻型坦克的炮塔,约一层楼多高,怪模怪样的装甲载具,从不远处的花丛中间,毫无征兆地站立起身。“大皇花”不断放射出炙热的光束,灼烧它的装甲,这怪物身上,立即就炸开了浓重的黑色烟幕,其间还夹杂着星星点点,晶莹剔透,好似冰晶一样闪烁反光的粉末。
又一束光激射而去,这团浓厚沉重,几如实体一般的浓重烟云表面,立即四散迸发出刺目的闪光,紧接着一连串30mm口径的钨心穿甲弹自黑云内部飞射而出,逆着光路,将“大皇花”的激光镜筒打了个粉碎。
又几发炮弹打在“大皇花”基座上,转瞬间,这台方才还横扫一切的装置,便连带躲在它后面两名新联步兵,爆散成了一团炽热的火球。
右侧的石台后面,一名新联重装步兵扛着反坦克导弹发射器,朝黑烟内里射了一发,那黑烟里面就没动静了,他刚扔下发射器,左手就被什么东西,给齐肩削了个通透。这人也不吭声,从身后抽出一把两手宽,近一人高的重型链锯剑,剑刃拖在地上,返过身来斜向上一挥,就见着一蓬血雨,夹着内脏爆散而出,一名身着伪装服的凰合女兵,被当胸削成两截,显露出了身形……
四下的枪炮声愈演愈烈,姬蓝霖转过头来,看着掏出手枪,瞄准她眉心,却一脸挣扎的新联机枪手。
“不要……”她轻轻说了声,她已经没力气了,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
机枪手将枪管重重顶在她额头上,又触电似地收回手,终于,他转身跑开了。
姬蓝霖看到,他携着救具箱,去帮方才那个被卸掉左手的重装步兵去了,后者似乎不情愿的样子,一直推搡着机枪手,或许是要他先走,或许是纯粹的不耐烦,嫌碍事吧,谁知道呢?不过,草草做了处理,两人终究还是背靠着背,开始共同进退。
姬蓝霖闭上眼睛,她知道,这也不过徒劳而已。攻击来自四面八方,早有埋伏好的人员,装备,连这边的编制,组成都事先估量好了,特意布置好了克制的武器和战术。这个陷阱,当真是煞费苦心。
若将陷阱比作老鼠夹,新联人比作老鼠的话,想来,自己应当就是那放块在老鼠夹上,引老鼠们上钩的奶酪了。
这样一来,先前的种种反常,巧合都说得清了。
抹了抹眼睛,却什么都没有,所以说,其实并不在意的吧,毕竟……眼泪总不会骗人的。
只是,无论如何,那人确实是受了伤的,又一次检查了腰间的医疗包,确定并无损坏后,少女便阖上眼睛,打着寒颤,蜷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