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节(1 / 2)

凤归朝 梦溪石 1919 字 7个月前

再过不久,还有谁记得秦州这场变故呢?

也许秦州百姓还记得,但秦州之外的人,肯定不甚了了。

但比起外面的混乱,此处竟像个世外桃源一般。

也不是没有山匪盗贼听说消息之后想浑水摸鱼进来祸乱,但方良之后,剩下的府兵被章钤重新整编,该遣散的遣散,该发饷的发饷,该训练的训练,还是由公主卫亲自编成小队训练。

一个月下来,兵变阴影渐散,秦州防备比以往也并不弱,那些想要趁机占便宜的宵小之徒,自然是打错如意算盘了。

如今秦州没有刺史,没有长史,也没有司马,能谈得上朝廷正式任命的,数得上号的官员,只有一个杨园。

这里现在真正主事的,是有实无名的邦宁公主。

当然,公主不可能事必躬亲,许多事情都是扔给陆惟和杨园他们去办,但她也并非被架空的傀儡,底下的人也愿意听从号令,毕竟这一路走来,公主的为人表现,不说陆无事等人,就连杨园,也是心服的。

感慨几句,脚刚迈过院子,杨园就已经闻见香味。

是酸菜锅子的香,杨园清清楚楚。

上邽城家家户户都会腌酸菜,不乏高手在民间,他经常放着家里的山珍海味不吃出去逛馆子,冬夜里闻见酸菜牛羊肉锅子的香气,就会坐下来叫上一小锅,就着炉火和小酒,一边喝一边吃,那是极享受的人间美味。

眼下这香气比起他在路边闻到的,又多了好几个丰富的层次。

杨园也不多想了,直接跟在风至后面入内。

锅子是摆在院子里的,一共三个锅子,三张桌子。

一张离得远些,是给陆无事和风至他们的,离得远些他们自己吃起来也自在。

还有两张是拼在一起的,铜锅里面还有四宫格,两个酸菜底,两个是熬好的牛肉汤,加了鱼汤,变成奶白色,味道上没有酸菜那半边的刺激,但更为醇厚香浓。

酸菜汤锅里还放了白豆腐,切成一小块,在汤里吸足了汤汁儿,咬下来的每一口都像喝了口汤,杨园忍不住将口水咽得更厉害了。

另外一半的牛肉汤里,则放了各式干菌,旁边还有洗好的野菜,切好的牛羊肉,新鲜黑鱼片。

幸好自己跟来了,不然别人都在这吃香喝辣,他还要在家凄风苦雨的。

杨园心道,脸上的笑容都真切了几分。

“听说殿下要请客,我们赶忙就过来了,来得匆忙,也没准备什么礼物,只好下回再补上,失礼之处,还请殿下见谅!”

公主也笑道:“无妨,二位今日辛苦了,尤其是杨录事,还要出题主考呢,总得吃好一些,才有精力。”

杨园的笑容瞬间凝固。

刘复不客气笑出声。

左右都得干活,不吃白不吃,杨园也想开了,坐下来甩开膀子就是低头猛吃。

泡足了牛肉汤的豆皮从锅里捞出来,蘸上韭菜芝麻酱,不用怎么吹,天气就很容易让食物到了能入口的温度,杨园一口包进去,咀嚼,下肚,再来一口冰过的米酒,他满足地叹息一声,根本不想去思考其它更复杂的事情。

这一刻,什么家世门阀,什么和离的魏氏,什么还未出好的考题,通通都被他抛到脑后,杨园觉得自己就是此刻猝死,也没有遗憾了。

相比之下,其他人虽然也吃得兴高采烈,却明显没有像他这样张狂外放。

公主和陆惟伤势还未好,不能饮酒,只能喝些梅子饮。

刘复却是无妨的,他一盅浊酒下去,肉没吃几口,人已经微醺了。

但他也不吵闹,就扶着额头在那坐着,默默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比旁边高谈阔论的杨园要安静许多。

酒酣耳热,杨园正好将自己拟定的几道题目报给公主,请她过目。

此处没有外人,也无作弊窃听之忧。

公主听罢,问陆惟:“你看呢?”

陆惟也点点头:“杨录事才高八斗,难得的是连农事也下过功夫。”

杨园挠头:“我也是临时抱佛脚,问的都简单了些,但只要略通农活,不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总能答上来的。”

三道题,只要任选其一合格通过便可,也不算为难人。

这次考试只是尝试,也是目前紧急填补官员空白的权宜之计,连公主自己也不知道长安那边听到消息之后会作何反应。

若皇帝想给她个面子,应该是会同意的,甚至让秦州这种考题制成为定例,要是朝中反对声大了,皇帝有所顾忌,也很可能昙花一现无疾而终。

杨园当然巴不得能尽早有人来帮忙分担他的工作,他现在一个人基本要干三四个人的活儿,连方良在世时为了造反都没有他这么拼。

他对公主的推行的法子,其实心里有些矛盾。

一方面既不愿意朝廷又派些只会清谈的世家子弟过来,另一方面又怕这新考察法选上来的官吏,根本不懂怎么处理公务,到时候他会更加忙作一团。

“其实前朝也有乡野集贤和拔寒素的法子,像方良和何忡这些人,也是出身平平,因资或名得到超拔,不用非得经过考试。只要有人想作弊,考题也能外泄,也能李代桃僵。”

寒素,指的就是平民出身的子弟,寒素之族。

而拔寒素,跟九品官人法有些类似,便是提拔一些底层吏员,干一些世族高门不愿意干、又苦又累的职务,俗称“浊业”,又或者推荐一些名声较好,出身也比较寻常的读书人,担任级别较低的吏,再给他们开一条能往上走的门缝。

杨园虽然还是不死心,想最后劝一劝公主打消主意,但他自己也的确是觉得这个新举官法,可能会很命短。

“我担心,经过方良和何忡的事情之后,长安那边对平民出身的官员,更加忌惮,更会堵死他们上进的路,如此一来,这个新法,很可能就会夭折了。”

“任何事情要做成,都有阻碍。”

回答他的却是陆惟,后者意味深长反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