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极似乎意识到了易水在想些什么,于是无声地笑了笑。那双惯来冷淡的金眸流露出的则是罕见的坦诚之意:
“我只是没有时间了。”
在封尽或是朝臣看来, 他或许是为易水昏了头。但封极自己清楚, 就像他说的那样, 他只是没有时间了。
如果有十年,他自然可以纵横捭阖、细水长流, 让易水习惯他存在的每分每秒。如果有一年, 他也可以选择直接锁住易水, 简单粗暴地将神明拽入凡尘。
可就他近来的观察以及易水隐晦的提示来看,这个世界别说一年, 能不能苟活百日都是个问题。既然还有不足百天的时间就要世界末日,什么皇权霸业、什么计较什么筹谋,都何必呢?
此刻但凡他有,但凡易水想要,统统拿去便是。
“你就这么信我说的话?”易水不禁有些意外地看着封极。
他虽然几次与封极提过“万物终末”这样的话,但这些话听者众多,真正放在心上的似乎也就只有封极而已。
或许还有个封尽。但封尽那个性格,哪怕明天是世界末日,他也依旧如常,信与不信实在没什么区别。
“为什么不信?”封极不甚在意地说道。
易水看着他,突然明白为什么他会是幸运之神,而封尽是灾厄之神了。
在天灾降临时,封尽厌恶那种无能为力的弱小感,因此痛苦因此愤怒,所以想要力量掌控灾厄;可封极……他自始至终就只是觉得,他不够幸运罢了。
他不去想天灾是对是错,也无所谓是死是活。他就仅仅只是在烦躁,自己既然已经足够优异,为什么不能再多一分幸运。
哪怕再恶劣的天灾,又哪里影响得了这样的人呢?
难怪封尽在周围的无尽死亡下奄奄一息,这一位却千年万年依旧不为所动。
既然封极根本无所谓终末与否,那封尽呢?
他自顾自地矫情、近乎盲目地制定这种提前猎杀玩家的计划,是不是有点太过自作多情了?
这么想的同时,易水干脆问了出来:“以你对封尽的了解,已经遭遇过的一次的痛苦,会让他疼痛第二次吗?”
封极不仅智商从来都在线,还无条件地相信着易水的每一句话。所以易水这话一出,他就猜到了什么。念此,他直接嗓音低沉地回道:
“痛苦与痛苦的不同的。”
“等他回来,你可以自己问他。”
如果封尽曾经真的为灾厄感到痛苦,他究竟痛苦的是周围人的死亡,还是因为自己过于弱小、无法阻止死亡而痛苦?
不仅痛苦与痛苦有区别,天灾与灭世之灾更是差异巨大。
有人会因为在沙暴、在海啸、在地震中挣扎懊悔,但他会因为世界毁灭、星球爆炸而痛苦吗?
“你让我注意那些人,是想救我,还是想救封尽。”
此刻封极说的是肯定句,毕竟将易水的话前后一联系,很容易找到真相。
“……我只是不想看到你们的终末。”许久之后,易水才垂眼答道。
杀光其他玩家究竟有多难呢?他们每一个都或是拥有加成或是拥有道具,武力低下者保命能力卓绝,实力不足者智商与运气必占其一。
为此,连游戏本身都选择用灭世天灾来保证最终必有一位胜者出现。
所以当初易水连暗杀封极封尽这种事都仔仔细细斟酌过了,却仍然没去考虑这条路。然而现在,他终究还是选择了尝试。
选择这种明知不可能之路时,其实就等同于他已经决定在尝试失败后,于最后一天将读档机会用于回到最初、为这两位避开89天的天灾了。
谁让自古情债最难还?
“告诉我,在一切终末之后,会发生什么?”封极没对易水的选择说什么,他只是不经意地瞥了易水指间的戒指一眼,然后问出了一个易水以为他不会问的问题。
因为在易水看来,这个人实在不像是喜欢被剧透的类型。
“终末之后,便是我们相遇的最初。”
在这段过往结束后,会于万年后迎来易水与封极封尽的初遇。
在这场游戏结束后,必定是时间之神与幸运灾厄之神的重逢。
“是么?那没什么不好,或者可以说听起来过于不错了,不错到让我期待那一天的来临。”
封极毫不掩饰地说道。
在他看来,易水不必纠结于此。哪怕终末降临,他也绝不会因此软弱。
易水也不必觉得欠他什么。他之所以于现在予取予求,是因为他于未来想要的更多。
“诸神黄昏”第二十天。
不知是悬赏起了效用,还是因为封尽一战灭了天命王朝,存活玩家数降到了3131人。
“诸神黄昏”第三十天。
易水带着巨龙军团准备出征机械堡垒。
机械堡垒与海之城类似,两者之所以能够与其他势力分庭抗礼,不是因为其本身多强,而是因为它们在地利上都占据着绝对优势。
在易水拥有龙之军队后,早在二十多天时他就想着征服天空了。
但那时候他突然收到了一封来自机械堡垒的信,署名是“蜉蝣”。易水一眼就知道这东西是谁写的——它来自于玩家排行榜第三位的“苟延残喘”。
只见信的内容大致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