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转过身来,路昭看到他被打得青紫肿胀的脸、掉了一大块头发的红肿头皮,忽然就再也忍不住,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妈妈,对不起。”他边哭边说。
母亲摇摇头:“这点伤,很快就好了。”
他朝路昭招招手:“进来。”
路昭走进一步,又停住了,警惕地四下看看:“爸爸在吗?”
“他拿了钱,出去打牌了。阿庭在屋里睡觉。”母亲平静地说。
路昭这才放心地走进屋里,母亲拉着他的手,带他走进主卧。这里一片狼藉,显然刚刚被父亲发泄了一通怒火,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遍。
母亲从衣柜的角落里翻出一件旧衣服,从衣兜里掏出路昭的身份证,又将户口本打开,抽出路昭的那一页,一起递给他。
“这里还有一些钱。”他翻到衣服的内侧,解开暗扣,里面露出一个内兜,他将里面的钱掏出来,又去屋里的各个角落倒腾了一遍,终于给路昭凑出了九块七毛五分钱。
“本来给你存了二十块,你爸爸搜出来一些,现在只剩这么多了。”他很平静地说着,将钱全部塞进一个小荷包里,递给路昭,“这些钱再留在家里,迟早也是被他搜出来挥霍掉,你全都拿走吧。”
“妈妈……”路昭瘪了瘪嘴,眼泪又掉了下来,他想给母亲擦擦头皮上渗出的血,母亲却握住了他的手。
“这都是小事。”他轻声说,“只要死不了,就都是小事。”
“阿昭,你要去大城市里,好好地生活,不要像妈妈这样窝囊。”
当天晚上,路昭将脏脏旧旧的帆布书包背在胸前,拿着林老师给他买的车票,挤上了去首都的绿皮火车。
母亲没能来送他,林老师买了张站台票,在站台上对他喊:“到了那边,要记得给老师打电话!写信也成!”
车里的人实在太多,路昭勉强挤到窗边,把脸贴在窗玻璃上,喊道:“好!”
火车长长地鸣了一声笛,缓缓开动,不少人往窗边挤,要跟站台上的亲朋好友道别。路昭个子太瘦小,差点被挤扁了,连忙抓紧机会又喊了一句:“老师!我会好好读书的!”
林老师笑着对他挥挥手。
火车渐渐加速,站台上的身影很快远去,消失在视野中。
路昭仍在窗边,不是他想趴在这儿,而是车厢里人挤人,实在动弹不得了。
这一趟火车从最南端的暨州出发,终点站是首都,从南到北穿过了大半个兰斯共和国,经停站大大小小三十几个,因此乘客尤其多。但这趟火车一天又只有一趟,为了满足客流量,便将车厢座位全部拆除了——大家都站着,能站多少是多少。
从路昭上车这个站开始,他要在车厢里站三天两夜,才能抵达终点站首都。
他的旧书包里带着证件、荷包、两三件旧衣、一个大大的军用水壶,还有裹在旧衣里的四个白面大馒头、四个煮熟的鸡蛋和两个生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