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聆妤冷着脸不吭声。
谢观再压低声音贴着她的耳畔哄:“这么多人,给我留点面子啊,祖宗。”
沈聆妤眼睫颤了颤,眸色微变。她好像才反应过来天地之间并非只她和谢观两个人。
好,给他留点面子。
沈聆妤抬眸瞪了谢观一眼,不骂了,也不打了,转身朝着马车,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去。
谢观盯着沈聆妤的背影,视线下移望着她的右腿。她的右腿明显还有些笨拙,走路的时候尚有些跛,可是只要有了知觉,她的右腿很快就会恢复如初。
谢观望着沈聆妤气恼的背影,扯起一侧唇角,笑了。
幸好周围的人吓破了胆,这个时候都恨不得钻进地缝里,谁也不敢抬头乱看。若是他们看见谢观的笑容,恐怕只会觉得更加诡异。
谢观跟上去,在沈聆妤登上马车之后,随后登车。他望向沈聆妤,见她坐在长凳角落,将脸转到一边去正在擦眼泪。
谢观刚坐下,谢云便让太医从丹娘的马车下来,赶过来给谢观处理伤处。
谢观身上有大大小小的擦伤,都不算严重,最严重的是骨折的左臂。太医目睹了刚刚帝王被打巴掌责骂的场景,如今给谢观处理伤处,那叫一个战战兢兢。
谢观掀起眼皮,瞥向太医,问:“处理完了?”
“是。”太医小心翼翼回话。
“那还不快滚下去?”谢观冷声。
“是是是……”太医连滚带爬地下了马车,下去的时候因为腿软,一脚踩空,跌了个跟头。他赶紧爬起来,快步走远。谢观阴寒的声线还在他耳畔,太医忍不住想马车里只有帝后了,陛下该不会要开始杀皇后了吧?
说起来,他入太医院不久,他入太医院之前曾听说陛下有着砍下脑袋用骷髅头雕灯座的癖好。可他自入了太医院还没见过。此刻陛下在马车里该不会已经开始雕了吧?
马车里,谢观起身,挪坐到沈聆妤所在的长凳,紧挨着她。
他歪着头,将头枕在沈聆妤的肩上,说:“胳膊好疼。”
沈聆妤真想继续狠心不理他。可她还是转过脸望过来,瞥了一眼他的小臂,将搭放在一旁的薄毯,气恼地往谢观身上扔去。
——他身上湿透了,今日这般冷,再吹凉风染了风寒可要雪上加霜了。
谢观左臂动不了,右手扯着薄毯动作缓慢地将其展开让身上裹。沈聆妤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他慢吞吞的动作,嗔哼了一声,气恼地夺了他折弄半天的薄毯,裹在他身上。
忽然对上谢观的目光,发现他在笑,沈聆妤气得将毯子往上扯,将谢观的头脸也包进去。
谢观头脸被蒙住,视线一片黑暗。他在薄毯里开心地笑。
打是亲骂是爱,他的呆呆好喜欢他,他好高兴。
沈聆妤掀开窗口的垂帘,下令启程回京。
太医眨巴着眼睛望着她,惊奇她居然还活着!
车队动身启程回京,惊澜却逆着方向,沿着悬崖边,朝着下游走去。一路上,她陆续看见回来的凌鹰卫。天色已黑,她睁大了眼睛,去分辨这些人影,可每一次都是失望。
“这里。”
忽然听见惊夜的声音,惊澜眼睛一红,急忙侧转过身去。望见惊夜,她快步奔过去,直接扑进他的怀里。
有些事早就有心理准备,都是活在刀尖上的人,可每一次都还是会为他而担心。
惊夜轻轻拍了拍惊澜的手臂,又低下头来,将一个极轻的吻落在惊澜轻颤的肩头。
这里距离京城还有一段路程,最快也要近天亮才能回宫。漫漫长夜,谢观几次和沈聆妤说话,沈聆妤都没有理他,后来谢观身上有些乏,躺在长凳上睡着了。
裹在他头脸上的薄毯随着马车的颠簸散开,露出他的脸。
沈聆妤垂眼望着谢观好一会儿,伸手将薄毯拉开一些,再拿了巾帕,去擦谢观的湿发。
他身上湿透了,衣裳还可以回宫再换,可湿着头发睡觉是会头疼的。她擦得小心翼翼又十分仔细。本是不想吵醒他,可是谢观还是醒了,他睁着眼睛,安静地望着沈聆妤。
车厢内的壁灯散发的柔光将沈聆妤的眉眼照得温柔无边。
沈聆妤发现他醒了,望了他一眼,又很快收回视线,继续沉默地给他擦头发。
谢观开口:“我身上乏,没力气坐起身。能不能帮我做一件事止痛?”
沈聆妤垂着眼睛不去看他,闷声问:“什么事?”
“弯下腰。”谢观微顿,“然后凑过来亲我。”
沈聆妤给谢观擦头发的动作顿了顿,她将那方潮湿的巾帕展开,直接扔盖在谢观的脸上,然后她转过身去,靠着车壁闭目养神,看也不看他一眼。
谢观拿开盖在脸上的巾帕,放在鼻前闻了闻。打湿的巾帕上,并没有太多沈聆妤身上的味道,有点可惜。
黎明时分,车队赶回京城,抵达宫门前。
谢观直接让谢云跟着进宫、住进宫中。丹娘自然在谢云身边。丹娘一直昏迷着,始终没有醒过来。更多的太医从太医院赶进宫中,一部分去给谢观重新仔细处理伤处,一部分去给丹娘续命。
因为丹娘有孕,很多药用不了,只能采取最保守的治疗方法尽量长时间地续命,待胎儿再大一些,先催生,将孩子生下来,再对丹娘用别的药。
当然,续命保胎只是暂时的,是在丹娘的身体能够承受的情况之下。谢云叮嘱,若丹娘情况恶化,不必保胎,先保她的性命。
自回了宫,沈聆妤没有跟谢观回乾霄殿,而是赌气地回了坤云宫。
谢观知道沈聆妤生气,这个时候去找她,只能让她更生气。更何况他现在全身湿透一身狼狈,样子实在是太丑了。若这个样子去找沈聆妤,实在难看。
而且她的右腿有了知觉,他也不必担心她行动不便了。
谢观指了两个太医去坤云宫,给沈聆妤看看右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