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傻子陪我走过艰难的路,告诉我就算我的腿一辈子也好不了,他会做我一辈子的腿。不管我是想骑马还是想登山,只要有他在,我都可以和正常人一样做到。”
沈聆妤抬起脸来,晚霞绚灿的光影重叠坠进她的眸底。她一脸无辜地望着谢观,问:“陛下知道这个傻子是谁吗?”
谢观望着沈聆妤的眉眼,忽然俯下身去,捧住她的脸,在她的嘴巴上狠狠亲了一口。
在外面,沈聆妤下意识地将手抵在谢观的胸口去推。
却忽听他说:“我就是这个傻子。”
沈聆妤抵推着谢观胸膛的动作微顿,唇角忍不住攀出一丝柔和的笑来。两个人的目光相遇,凝视着对方,都在对方的眼底看见了一簇醉人的笑意。
沈聆妤再轻轻在谢观的胸膛推了一下,说:“快天黑了,该回去了。”
谢观又在沈聆妤的鼻梁上亲了一口,这才直起身,推着沈聆妤往回走。
刚走到下方的广场,忽有一辆马车匆匆驶来,擦肩而过时,沈聆妤不经意间看见被风吹起的布帘。
车窗旁的垂帘被风吹起,车厢内的壁灯照出出沈聆姝的脸。
天色已经黑下去,车内的沈聆姝倒是没有看清外面的谢观和沈聆妤。
垂帘很快又被风吹落,遮住了沈聆姝的脸。沈聆姝的马车也已经过了谢观和沈聆妤身侧,朝着山路驶去。
沈聆妤回头望了一眼,轻轻地叹息。
沈聆姝做了好些心里准备,才千里迢迢从京中逃出来,她想见一见季玉川,她想问一问在季玉川的眼里,是不是真的从来只有姐姐,从未有过她。
可是,沈聆姝还是来迟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
第94章
沈聆姝看见季玉川的时候, 他正坐在庭院里一棵梧桐树下,好像睡着了。
季玉川此刻的样子,让沈聆姝险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当初送季玉川离京时, 他已苍白羸弱, 今日更是消瘦得不成人形。只一眼,沈聆姝心里好像刀剜一样地疼。
她飞快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鬓发, 又摆出一张笑脸来,款步朝季玉川走过去。
“玉川哥哥, 我来看你了。”她甜笑着开口。没有回应。
“玉川哥哥。”沈聆姝又唤了一声,仍旧没有回应。
沈聆姝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 她深吸一口气才艰难朝季玉川迈去, 她在季玉川身侧慢慢蹲下去, 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过去了很久, 沈聆姝才接受季玉川已经辞去的现实。她身上的所有力气都在一瞬间抽离,她的身子无力地滑落, 跌坐在地。昨日下过雨, 院子里雨泥未干,脏兮兮的雨泥弄湿了她的衣裙。可她浑然不觉就这么怔怔望着季玉川。
这身衣裙,她挑选了好久,打算见季玉川的时候穿。
皎巫发现这边的异常,悄无声息地走近, 她弯腰去探季玉川的鼻息,怜悯地摇摇头,沙哑的声线自语般:“原以为不用做药引能多活一段日子, 这执念掐了, 人竟就这么没了。”
皎巫低头看向呆坐在一旁的沈聆姝。她见过了太多生死,摇摇头, 转身离去。
月光洒降,落在季玉川平和的面庞上。
沈聆姝坐在他身边凝望了他很久,心口抑制不住的疼痛才勉强得到缓解。她望着季玉川平和的面容,心道玉川哥哥去时心里已经了无遗憾了,并不痛苦对不对?
这算不算一种慰藉?
沈聆姝视线下移,望向季玉川的手,他双手交叠搭放在身前,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沈聆姝迟疑了一下,轻轻去挪他的手,看见他护在掌中的一只草蚂蚱。
沈聆姝定定望着那只草蚂蚱,她认出来这只草蚂蚱是沈聆妤编的。姐姐编的草蚂蚱,两条后腿总是一长一短。
“怪不得你这样平静地走了,你见过姐姐了是不是?”沈聆姝眼泪滚落,她满脸是泪,却又在笑。
沈聆姝心里又攀上密密麻麻的心酸苦涩。
于季玉川而言,这只草蚂蚱勾着他与沈聆妤的记忆。可是他根本不知道,这只草蚂蚱也藏在沈聆姝的心里。
在季玉川一遍又一遍教姐姐编草蚂蚱的时候,沈聆姝却在更早时候偷拿了季玉川编的草蚂蚱,将其解开,努力去学。
姐姐让季玉川教她编草蚂蚱的时候,她乖乖坐在姐姐身边,很快编好了草蚂蚱,献宝似得捧给季玉川,想要他的夸奖。
季玉川望过来,微笑点头说编得很好。可是下一刻,他便移开了目光,耐心地反复去教姐姐。
不管是小时候,还是慢慢长大后,沈聆姝一直都清楚季玉川的眼里只有姐姐。她嫉妒,甚至气恨,她拼命隐藏自己的心意,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她才不稀罕去跟姐姐抢,反正……她注定抢不过姐姐。姐姐永远是苍穹之上人人仰望的皓月,而她只是角落里不会发光的碎星。
可是现在,沈聆姝心里很后悔。若她再贪心一些再坏一些,哪怕恶毒得使手段缠住、拥有玉川哥哥,是不是玉川哥哥的结局就会不一样?至少不会孤死他乡。
沈聆姝泪眼婆娑地望着季玉川瘦骨嶙峋的模样,不敢去想他生命中最后几个月忍受的痛苦。
如果……如果她再勇敢一点。如果她早一点追过来,如果她陪着玉川哥哥离开京城,如果她在更早的时候勇敢去争去抢……至少也能有更多时间伴在他身边。
沈聆姝凄呜的哭声断断续续,掺着悔恨。
第二天,沈聆妤正收拾东西时,得知了季玉川的死讯。她坐在窗下愣神了很久,才继续默默收拾东西。
谢观瞥她一眼,见她神情淡淡,问:“要去看他吗?”
出乎谢观的意料,沈聆妤摇头。她说:“不去了,聆姝能料理好他的……后事。”
说到“后事”时,沈聆妤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酸。她收了收情绪,勉强挤出一丝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