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松悄无声息地潜进谢云在的客栈里,试了试他的额温,见他有要退烧的迹象,松了口气。
小莲压低声音:“已经给丹娘去信了,丹娘会赶过来吗?”
小莲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了叩门声。小莲凑过去,从门缝望了一眼,见是丹娘,急急忙忙将房门打开。
丹娘身上裹着一件藏青的长披风,兜帽遮着她有些憔悴的脸颊。她快马加鞭赶了很久才赶过来。
小松也迎上去,对丹娘说:“谢八郎病了好几日,今日已经好转了。明天一早应当就能退烧。”
小莲在一旁补充:“这段日子我们暗中跟着他,按照他的习惯,等明日退了烧,一定就会继续启程往洞湘去。”
丹娘点头,让他们先退下。
她摘了兜帽,走到床边坐下,望着沉睡时也眉头紧皱的谢云,无奈地叹了口气。她问谢云,也是问自己:“是你太不省心,还是我不够狠心?”
丹娘又是叹了口气。
她向来绝情又心狠,谁也不信,也不要任何人对她的信任。她做事自私狠辣又一意孤行。可是现在……
丹娘望着谢云羸弱苍白的脸色,皱眉道:“我开了间客栈,从头开始。如今生意一般般,可是很快就能将客栈做得很大。”
微顿,丹娘带着些指责的语气:“谢云澈,只此一次,我不会再为你耽搁我的时间和事情了!”
丹娘站起身,狠心往外走。
“丹娘……”
丹娘惊讶地驻足,回头望向谢云。他醒了吗?丹娘凑过去细瞧,见谢云还睡着,只是在呓语。
丹娘近距离地凝望着谢云的眉宇,她伸出手,想要去抚平他紧皱的眉头。可是她的指腹还没有碰到谢云的眉头,又收回手来。
丹娘直起身,立在床边凝望着谢云,好半晌,她轻声:“云澈,别再想着我了。我这样的人,不值得。”
丹娘戴上兜帽,狠心往外走。
房门在丹娘身后被她轻轻合上。守在外面的小松和小莲迎上来。
丹娘吩咐:“将他还活着的消息透露给凌鹰卫。”
“是。”小松点头应声。
谢云病成这个样子,丹娘觉得让他走去洞湘实在是难为他,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陛下知道他还活着,来接他。
丹娘回头,皱眉望向紧闭的房门。
其实丹娘心里有些不理解。谢云并非没脑子的蠢人,他为何不先将自己活着的消息告诉陛下?非要拖着病弱之躯千里迢迢往洞湘赶去?
丹娘更是心里不安,她怎么觉得谢云病得更厉害了?原先在云梦巷时,可没有这样严重。
屋子里,谢云睁开眼睛,转头望向房门的方向。隔着一道门,借着走廊上的壁灯,他望着映在房门上的身影。
谢云一双眼睛清亮明澈,没有半点刚睡醒的迷糊。
·
沈聆妤洗好了,她望了一眼浴室门口的方向。明知道谢观就在外面,她只要唤一声,谢观就会进来帮她。可是沈聆妤迟疑了一下,还是想要尝试自己来。
她双手撑着桶壁站起身,用酸痛的左腿半靠着桶壁半支撑着身体,她一点一点挪着,让自己坐在桶壁上,然后再去搬自己的右腿,将没有知觉的右腿从浴桶中抱出来。
她带起的水花,落回浴桶,立刻一阵哗啦啦地响动。
“沈聆妤,你要出来了?”
门外响起谢观的声音。谢观也没等沈聆妤应声,也根本不避嫌地直接推门进来。
看着沈聆妤颤颤巍巍地坐在浴桶边,谢观三两步大步奔过去。
“我试一试,应该可以自己挪出来。”沈聆妤回头去看谢观。可随着她回头的动作,上半身微微侧转,身子突然就晃摇了一下,朝浴桶中跌去。
谢观奔过去,一手托着沈聆妤的后脑一手扶着沈聆妤的脊背,免得她磕碰到浴桶上。沈聆妤没有磕碰到,可还是大半个身子栽进水里去,带起巨大的水花。
谢观闭上眼睛,洗澡水溅了他一脸。
他将沈聆妤扶正,让她坐回浴桶里。谢观抹一把脸上的洗澡水,睥着沈聆妤,道:“瞎折腾什么?”
沈聆妤闷声反驳:“是你突然闯进来,原本我自己可以挪出去的……”
沈聆妤望着谢观脸上、衣服上溅到的洗澡水,有一点心虚,声音越来越低。
她伸手扶着桶壁,想要重新站起身从水里出来,瞧着谢观不高兴的脸色,沈聆妤略迟疑,也不自己折腾了,乖乖坐在水里,等着谢观把她从水里抱出去。
“自己起来。”谢观却说,“不是长本事了吗?那就自己出来。”
谢观向后退了一步,拉过一边的椅子,在浴桶旁边坐下,看着沈聆妤如何自己从浴桶里出来。
沈聆妤确实觉得自己可以试着挪出去,她没有接话,重复刚刚的动作,把自己从浴桶里挪出来。
她把右腿从浴桶里抬出来,再费力去迈左腿,终于将两条细长的腿都从浴桶里挪出来,她坐在桶壁上,双手支撑扶着,因为这样小小的成功而心里欢喜。
谢观正对她而坐,清晰地看着。
沈聆妤因为自己的小成功而欢喜,全然没有注意到谢观盯着她的视线是在何时变得焦灼深邃。
她要继续下一步——从桶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