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聆妤的声音那样小,藏在帐外的山谣歌调里,差点让人错过。
谢观迅速睁开眼睛,转过脸盯着沈聆妤脸上的表情。
沈聆妤长长的眼睫不停地颤动着,显然是有些慌惧的模样。
“就、就亲一下……”沈聆妤声音仍旧低低的。她背到身后的手挪到身前,双手指尖相互拨弄了一下,才朝身侧的谢观探去。
两个人躺在被子里,她看不见,双手摸索着摸到谢观的腰带。
这下,突然变成谢观有些无措。
他伸手,在被子里握住沈聆妤扯解他腰带的手腕。沈聆妤疑惑地望着他的眼睛,可是因为那一抹羞,她又很快将目光移开。
谢观问:“会哭鼻子吗?”
他要来确认。
沈聆妤心口怦怦跳着,她感觉自己的手也在抖。她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尽量用不发抖的声线开口:“如、如果只是亲一下的话,应该不会……”
谢观盯着沈聆妤,眸底邃涩。
短暂的僵持,却让两个人都觉得很漫长。帐外的歌谣一曲未尽,提醒着他们并没有过去太久。
当帐外悠长的歌谣最后一个长音消于长夜,沈聆妤手腕轻轻地挪动,从谢观的掌中小幅度地挣开。
谢观慢慢松了手。
沈聆妤重新摸到谢观的腰带,摸索着去找正前方腰带里侧的搭扣。
帐外突然响起一声女子的尖叫。
谢观的脸色一下子沉下去,不知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在外面鬼叫!
沈聆妤吓了一跳,手中的动作一顿。她很快反应过来,眼神微变。她松开谢观的腰带,抬手抵在谢观的胸口,急声:“是月牙儿的声音!”
谢观磨了磨牙,没说话。
沈聆妤急急想要坐起身,可是为了保暖这床褥铺了好些层,过分的柔软,让她很艰难地坐起来,身子微晃。
谢观吐出一口浊气,沉着脸扶了一把她的后腰。
“允霁,带我出去看看月牙儿发生什么事情了。”沈聆妤慌忙攥住谢观的衣袖,眼巴巴望着他。
谢观又吐出一口浊气,欲言又止,沉着脸起身,将沈聆妤抱起来放在轮椅上,他转身去拿披风,刚转身,沈聆妤竟自己推着轮椅匆忙往外赶。
谢观握着手里的披风,盯着沈聆妤焦急的背影,眯起的眼底迅速攀起危险的杀意。
沈聆妤焦急赶出去的时候,一眼看见月牙儿,她站在魏学海身后,魏学海正翘着兰花指斥责几个吃了酒的洞湘人。
“这个是我们皇后娘娘身边的大红人!”魏学海竖了个大拇指,“岂是你们能唐突的?”
几个醉了酒的洞湘人,对中原话一知半解,如今喝醉了,脑子也不灵光了,没太听懂魏学海说什么。他们亦是呜哩哇啦用洞湘当地话说了一大通魏学海听不懂的话。
“发生什么事情了?”沈聆妤提声。
听见沈聆妤的声音,篝火这边的人齐齐望过来,见惊动了中原皇后,皆是稍微变了脸色,神色各异。
几个巡逻侍卫走到那几个醉酒的洞湘人面前,用当地话交流着。又有洞湘侍卫赶忙派人去后面的帐中向巴兴修禀告这边的事情。
月牙儿提裙快步朝沈聆妤跑过来,在沈聆妤面前蹲下来,手搭在沈聆妤的膝上,仰着脸问:“把您吵醒了吗?”
“怎么了?”沈聆妤一边握住月牙儿的手,一边仔细上下打量着月牙儿。
“那几个洞湘人喝醉了,也不知道把我当成是什么人了,围上来动手动脚的……”月牙儿说得委婉,又紧接着道,“不过没什么事情,好多巡逻的侍卫,侍卫及时赶过来将他们拉开了。魏公公也来帮我说话。”
沈聆妤有些心疼,双手将月牙儿的手捧在手心,安慰着:“没事了,不害怕。”
月牙儿一双眼睛完成月牙,摇头笑言:“我没怕呢!”
谢观这才从帐中出来,瞥一眼蹲在沈聆妤面前的月牙儿。夜色藏住了他极其阴森的脸色。
巴兴修得了消息,本也没当什么大事,可听说皇后出面了,赶忙披了衣裳赶过来。尚未走进,远远看见谢观也出面了,巴兴修皱眉,大步走过来。
他走到谢观和沈聆妤面前,先双手搭在肩上行礼,再道:“这几个人吃酒吃多了脑子不清醒。惊扰陛下和娘娘了。”
他又侧过脸,沉声下令:“还不快将他们拖下去!”
沈聆妤突然开口:“不知按照洞湘的条律,当如何处置?”
巴兴修微微诧异,他望了谢观一眼,飞快思量了一下,扯着胡子赔笑道:“既然是惊扰了皇后娘娘身边的人,那理该由娘娘来降罪。”
“杖五十。若还能活着,待醒酒后来给我的人磕头赔礼。”沈聆妤沉声。
远处歌谣曲调早就歇了。沈聆妤说完话之后,周围一片安静。
巴兴修等了等,没等到周围站着的这些中原人开口劝他们的皇后,而谢观更是自始至终立在帐前的阴影里,态度不明。
巴兴修只好说:“依皇后娘娘所言!”
沈聆妤没有接话,她有些心疼地攥着月牙儿的手,甚至有些自责忽略了月牙儿。她说:“推我回帐,今晚你就宿在我帐内。”
“是。”月牙儿站起身,走到沈聆妤身后去推她。
巴兴修嘴角微动,连带着胡子跟着一动一动的。
——中原皇后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对洞湘的不信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