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若不能妥善处置,陛下发怒,不知要死多少人啊……”
井才英焦头烂额。他望向站在远处的井之瑶,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他因自己的猜测而心生恐惧。这孩子……该不会真的看书看傻了,做出这等事吧?
与这些当地官员的恐惧不同,那边谢观几乎已经把这边的事情给抛到脑后了。他并没怎么当回事。
回到寝殿,谢观将沈聆妤从轮椅里抱起来,把她放在软塌上之后,动作自然地给她理了理裙子上的折痕。
他说:“要出去转转,看看小镇的风景吗?不过一直在赶路,路上见过不少风景,还是歇着吧。再待两日,就要继续赶路了。”
沈聆妤惊奇地打量着谢观的神色,见他面色如常,并非遇刺之后的勃然大怒。若是以前,沈聆妤定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会乱问,甚至以前的她也不会发现。
此刻,她却问了出来:“陛下怎么不生气?”
“气什么?”谢观反问。他并不知沈聆妤所指为何。
“刺杀呀。”沈聆妤道。
谢观扯起一侧唇角半真半假地笑了一下,道:“为帝几个月,遇到的刺杀实在是多不胜数。反正这天下好人、坏人都想让我死。有什么好生气的。”
谢观懒散地向后倚靠着,眯着眼睛望着沈聆妤,问:“沈聆妤,你想不想我死?如果你是个身怀绝世武功的侠士,会不会杀了暴君为民除害?”
沈聆妤几乎没有犹豫地摇头。
谢观盯着她沉默了很久,才开口:“撒谎不是好孩子。”
沈聆妤突然没头没脑地说:“死很痛的。”
谢观却听懂了。
他起身,走到沈聆妤身边坐下,然后弯腰,将脸贴在沈聆妤的右腿上。
沈聆妤吓了一跳,表情有些不自然。
除了治疗,她不喜欢别人碰她的右腿。甚至治疗时,她也不过是强撑着抵触。
沈聆妤忍了又忍,将手抵在谢观的肩头轻轻推了推,软声:“允霁,你起来好不好?我……我想练习走路。”
她现在只凭借着左腿站立时,左腿已经不会那么痛了。等左腿能支撑着她站立又不再痛时,她就可以练习用拐杖了。
原先在宫里的时候,沈聆妤每日都要练习站一会儿,可如今离京在路上的时候不方便,已经很久没练习。猛地站起身,她根本站不稳,几次三番栽栽歪歪,让谢观在一边扶。
她多练习一会儿才有改善。
这么一练习,沈聆妤身上出了许多汗。
谢观将她送进浴室,帮她褪了衣物抱进琉璃浴盆里,并没有在浴室里久待,匆匆出去。让她洗好了叫他。
后来沈聆妤洗好被谢观抱回寝屋,谢观将擦头发的帕子递给她让她自己收拾,他有事出去了一趟。
谢观前脚刚迈出去,月牙儿后脚溜进来,笑嘻嘻凑到沈聆妤身边。沈聆妤望过来,两个人相视一笑。
月牙儿接过沈聆妤手里的帕子,帮她擦头发。
“我要的东西带来了吗?”沈聆妤问。
“当然!”月牙儿赶忙将腰包里的盒子取出来递给沈聆妤。
沈聆妤将盒子打开,木盒子里挤挤挨挨地放着四个小瓶子。其中三个瓶子里装的是不同口味的水果糖,一个盒子里装的是避子丹。这正是沈聆妤之前央楚星疏帮她讨来的。
月牙儿纠结了一会儿,小声说:“娘娘,陛下身为帝王是不可能没有子嗣的。”
沈聆妤轻“嗯”了一声,随口道:“以后会有别的妃子给他生的。”
她不想生,更不敢生。
“可是……”月牙儿眉头皱巴起来,“陛下好像没有选秀纳妃的意思,满心都是您。”
谢观对沈聆妤的好,瞎子也看得出来。
沈聆妤不是瞎子,甚至她看见得比外人更多。
可她从来不信这世上感情会长久。更何况感情这回事,向来不是对方喜欢她对她好,她就会一加一等于贰地同样喜欢回去。她自小耀眼,短暂的花期里有多很多人喜欢她、对她好,难道她都要一一喜欢回去?
沈聆妤垂下眼,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他总会有六宫的。也本该如此。”
“本该、本该……”月牙儿声音闷闷的,“这两个字儿可害苦了您!”
月牙儿不理解沈聆妤怎么就那么多本来如此。又因为那么多的本该如此,而束缚自己勉强自己。
沈聆妤淡淡一笑,没说什么。
月牙儿突然想到了什么,也不给沈聆妤擦头发了,挨着沈聆妤坐下来,神经兮兮地说:“郡守的千金救驾有功,会不会借着这个机会想要攀高枝,讨个册封?”
沈聆妤想了一下,却觉得有些奇怪。
当时殿内那么多人,怎么就她一个柔弱女郎第一时间冲过来护驾?
第二天一早,谢观出去见井才英时,月牙儿小跑着进来偷偷禀话。
“调查清楚了!”月牙儿表情神神秘秘,“是那个郡守的女儿设计的!就是那个第一时间救驾的女郎!”
沈聆妤还没起身,围着被子在床上听月牙儿讲。她有点惊讶,问:“守军大义灭亲,把自己闺女供出来啦?”
“说是……井之瑶对陛下一见钟情,想要入宫陪伴陛下。可是陛下迟迟不选秀纳妃,井之瑶便想了这么个主意,派人假装要行刺,她再英勇救驾,博得陛下的好感。井之瑶还说那个小厮只是假装行刺,根本不会伤陛下分毫!”
——这是井才英对女儿言行逼供得知一切真相之后,绞尽脑汁拼命找补,再半真半假地编了这么个说法。这说法虽然同样是欺君之罪,可到底要比真的要弑君要轻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