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檀蹙眉给江奕发信息,注意力集中,等再抬头时,车早已开出小区,周边街景昏暗,路灯稀少,一时也没有来往经过的车辆行人。
车速很快,黑压压的树影飞掠过去,盛檀盯着外面夜色,莫名觉得不安,这条路她认得,虽然也能通片场,可绝不是必经的,相反,因为太冷清太老旧,也没监控,平常很少有人会走,尤其是晚上。
这个时间,前后左右只有她们这一辆车。
她侧头看向方果,这个平时活泼靠谱的小姑娘现在一脸强忍的惊惶,咬着牙关,眼里隐约一层水雾。
盛檀升起某种预感,心口骤然一紧,冷声说:“停车,方果,别往前开了!”
方果却像没听见,眼睛直勾勾望着前方,油门踩得更重,捏方向盘的手指煞白泛红,她自顾自说:“檀檀姐,江哥说有份资料要你看一下,看完签个字,东西和笔,笔……我给你放在储物箱里了,你一定记得拿出来!”
她话音还没落,盛檀余光一闪,在刚刚经过的一个十字路口里蓦地窜出两辆车,速度极快紧随其后,车灯晃在后视镜上,让人视野一片花白。
盛檀只来得及肃声叫了一句方果,方果开的这辆车就被追上来的车夹击逼停,轮胎过度摩擦路面,在静夜里极其刺耳。
车上下来四五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眨眼就冲到跟前,同时拉开正副驾驶的门,方果被粗鲁地扯出去,这些人从两边一起摁向盛檀。
方果崩溃的哭声夹在中间:“对不起檀檀姐,我……”
随即她就被人捂住嘴重重推搡到一边。
盛檀额角神经猛跳,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可能,她最快速度扫过这些逼上来的面孔,确定都没见过,她极力挣扎,试图从空隙里闯出去,但下一秒就被人钳住脖颈拽回来,强行按在座椅上,另一个人拿着一块湿漉漉的毛巾就要往她脸上捂。
“谁让你们做的?!”盛檀嗓子哑掉,厉声质问,“陈良!陆煊!还是陆明铂?!你们拿什么要挟我助理了?!拿她家人?!她不是走投无路不可能这么对我!”
混乱的躁响中,被堵着嘴的方果发出崩溃含糊的呜咽声,她拼命呜呜喊着,话语急切不清。
拿毛巾的人动作短暂地停了一秒,盛檀耳边充斥着方果的声音,电光火石间,她忽然想起变故发生前,方果让她一定要把储物箱里的什么东西拿出来。
那时候方果的表情已经不正常,她知道马上就会出事,恐怕车里有监听,她不能自由说话。
连片场的事故和冲突,大概都是设好的套,就为了促成此时此刻!
阿燃……
阿燃微信里说在家别动,等他回去,其实是他现在身不由己,他有危险是吗?!那些找他的电话根本不是工作,是跟陆家有关……所以眼下发生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拿她做筹码,去要挟他吗?!
做梦!
盛檀紧紧咬住牙,在那块毛巾盖在脸上的前一刻,她猛然剧烈挣扎,目标明确地扑向前方储物箱,手指极其迅速地勾开,一叠白色文件纸闯入眼帘,上面放着一支深蓝色钢笔。
她本能地一把抓起那支钢笔,直接摘掉笔帽,里面冷光一闪,赫然露出一截锋利的刀刃,她心脏高高提起,懂了方果的暗示,握紧笔杆,毫不犹豫扎向离她最近的男人。
刀尖深深刺进肩膀,对方痛叫一声,毛巾脱手,旁边的另一个人来夺她的刀,掐住她咽喉,盛檀被迫仰头,仍旧死死攥紧不松,眼尾被激出密密麻麻的血丝。
她绝对不能……成为陆家欺辱阿燃的条件!
盛檀感觉到自己脖颈上溢出湿润,她嘴唇咬破,一双眼睛却亮得灼人,狠狠收紧指节,再次挥出刀捅向掐着她的人。
溅出的血珠粘到她苍白秀丽的下巴上,她面无表情用上全力,男人有一下被她震住,扼着她喉咙的手重重往里压,她眼底泛出红,强硬地抿紧唇,耳边嗡嗡作响。
夜晚空无一人的长街上,几束车灯不知道什么时候极速逼近,打头一辆车直接“砰”一声撞上这群男人停着的空车。
巨大响声贯穿耳膜,盛檀脖子上钳制的手不由得一松,紧接着有杂乱的人声脚步声赶过来,空气重新涌进肺腑,她俯下身用力咳嗽,手摸到颈边,指缝里一片粘稠的红,是被人给划破了。
“盛小姐……盛小姐你怎么样?!”
盛檀模糊听见有人叫她,吃力地咽了几下稳住呼吸,一抬眼就看到一群人脸色发青地聚集在车门边,看她的目光透着担忧惊恐。
而之前那些人已经被制住,绑着手摁在一边。
盛檀明白过来他们的身份立场,立刻嘶哑问:“阿燃在哪!”
为首的人连忙说:“陆董回陆家了,让我们在楼下守好,保证您安全,我们一直在门外,没看到人进出,直到我抬头看楼上,发现您窗口灯黑了,觉得不对,上楼去敲门已经没人,才知道您从后面另一道门走了,马上追过来,可还是来晚了,对不起盛小姐,您……”
他们一路上心提在嗓子眼,半条命都离了体,根本不敢想,如果盛檀有个万一,陆尽燃会是什么反应。
庆幸盛小姐聪明果断,拼命反抗,才等到他们赶过来。
“晚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没昏迷没被带走利用,是我疏忽了,想得太少才会被算计,”盛檀斩钉截铁打断,“跟他们问清楚,到底是谁让来的,要带我去哪,做什么!”
为首的拧眉回答:“刚刚问出来了,是陆明铂,让他们把您迷晕,悄悄带到陆家的老宅梧园,今晚陆董就是去那,但他只要进了梧园,手机就没办法带在身边,暂时联系不上,您别担心,我们在,绝对不会再让您有危险。”
听他说完,盛檀摇摇头,垂眼静了两秒,突然放下准备擦拭脖颈上伤口的手。
她打开遮阳板上的镜子,把自己唇上的口红抹掉一层,长发拨得凌乱些,抬眸说:“拍照,让他们照常发给陆明铂,顺利完成任务,然后,就当我昏迷了,按他们的原计划,把我带到梧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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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园的中式餐厅里灯光通明,坐十几个人的长桌上各式碟盏错落摆满,陆尽燃跟陆明铂分坐在长桌两头,一张桌子的距离,仿佛永远不可能跨过的天堑。
陆尽燃懒散靠在椅背上,他的手机在进门前就按惯例被拿走,他没有表现出异议,随手一扔,就在离陆明铂最远的这个位置坐下来。
陆明铂看了许久不见的陆尽燃一眼,掩去复杂神色,汤匙搅了搅,毫无起伏地冷声说:“美国发生的事我知道了,你哥身体不好,心情也不好,想做点过激的事发泄都情有可原,倒是你,别以为我不清楚你是抱着什么心思去的,为了她,你想豁出去要你哥的命?”
他拧着眉审视陆尽燃:“一个女人有多大魔力,能让你这么多年放不下,她抛弃你一次两次,你还嫌不够?你确实不像我陆明铂的儿子,我的儿子,不可能这么天真下贱,拿所谓的爱情当一切。”
陆尽燃一眨不眨地漠然盯着他,似乎他说的任何话都无法入耳。
再难听的,再鄙薄羞辱的,他从小到大都听遍了。
为了哄陆煊开心,他的爸妈,可以把他当做没有生命的破烂玩具随便揉捏损毁。
这么大的陆家,没有人把他摆在过“儿子”的位置上,没有人真正把他看成一个人。
陆煊的利益和喜怒永远是第一位的,他得到多少无条件的偏宠,他就得到多少漠视和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