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檀颤动的目光往上抬,望着屏幕里遥远也近在咫尺的陆尽燃。
他什么都知道……
她经历过的事,她的车祸,她九死一生,她变成今天这幅冷漠自私的样子,他不是局外人,她一路走来,他都知道。
他更知道,要撬开她的心有多难,穷途末路,一丝余地不留,用血,用身体,甚至拼上命,才能砍掉路上荆棘,在她心上凿出一个豁口,让她逃出桎梏。
在最初他就懂得这一切,他甘之如饴。
听筒里传出混乱的巨响,门被撞开,很多脚步声呼喊声混杂,赵知宜在尖叫,如同在送别她的未来。
叫声中,她声音逐渐远离,支离破碎说:“对不起……我承认了,是我对不起你,可我不后悔,我天生就是这样恶劣的人,盛檀……你小心点陈良,他要为弟弟报仇,他比陈东韦还可怕,都是坏种。”
通话结束,网上赵知宜的粉丝还在负隅顽抗,但已有赵知宜被从房间拽出来的照片流出,影后形容狼狈,神志不清,被脸色铁青的经纪人送往医院。
盛檀再次看向屏幕,发布会的直播终止了,她反应过来,拿起手机就往外跑,打陆尽燃的电话,不接,她再打。
第二通刚拨出去,她冲出拍摄地的大门,猝不及防被一群在暗处蹲守的记者围上来。
拍摄地这边很偏,大中午的没什么人,记者们吵嚷也不怕扰民,七嘴八舌的问题朝她扑来。
盛檀再急也得冷静,她很清楚这种时候不适合回答任何话,都容易被曲解,断章取义,最好的就是沉默,等过后自己来发声。
江奕迟了半分钟出来,盛檀身影快被淹没了,他还没等上前维护,就看到几辆车疾驰过来,相继停下,里面下来十多个高壮男人,一看就是专业安保。
一行人训练有素,几分钟就把盛檀挡在后面,驱离媒体,等周围安静后,盛檀心知肚明问:“谁让你们来的。”
领头的谦恭说:“盛小姐,你的位置被曝出去了,陆董让我们过来护好你。”
盛檀紧攥着手,刚想说话,目光经过对面的街角,看到一辆停在墙边阴影里的黑色宾利,不确定什么时候来的。
她认得,是闻祁的车。
感受到她眼神,后排车窗徐徐降下,露出闻祁镜片后的狭长双眼。
盛檀不闪不避地回望他。
阿燃知道她在哪,是因为拍摄地他亲身经历过,从视频就能看出环境,那闻祁呢,是找人背地里跟踪她吗?这些记者也是他招来的吧。
保安队的领头要上前,盛檀挡了一下:“你们就在这儿看着,我过去有话跟他说,这么多人,他不敢怎么样。”
盛檀独自走到对面,站在宾利后排的车窗外,低头看着闻祁。
他西装整洁,面孔矜贵,还是得体的闻总,眼里却都是血丝,透着死气沉沉的阴霾。
“闻祁,周浮光的事警方查不到你,不代表这次你也能躲过去,找境外机构做的ai换脸,总会有痕迹。”
闻祁抬头盯着盛檀:“檀檀,如果我说我做过的所有事,都是因为喜欢你,你信吗。”
盛檀匪夷所思地直视他:“你的喜欢,是把人玩弄在股掌里?”
闻祁仰靠着椅背:“那是因为你不配合,如果你早点服软,答应结婚,我会对你很好,我们又何至于走到这一步。”
“现在被家里逼着联姻,没时间了,你明白吗?我除了折断你,让你反抗不了,还有什么办法?”闻祁叹息,“当初小的时候,通过你母亲的本家我们认识,做兄妹,后来你母亲跟家里彻底决裂,我也没有疏远过你,我们这样的家庭,我能愿意跨越门第,娶你进门,不惜对你用手段威逼利诱,你怎么就不懂领情?”
盛檀反胃到想笑:“我应该感恩戴德?谢谢你牺牲婚姻资源娶我这个落魄的普通人?”
“不是吗,多少人求而不得,为了跨越阶级想尽办法,我肯忤逆家里娶你,对你费心,已经够了,”闻祁摘下眼镜,胸口起伏几下,“你以为能坐上家族继承人位置的,都是陆尽燃那样恋爱脑的疯子吗?”
他冷笑:“对于我们这样的出身来说,爱情就该是手到擒来的,你不愿意,我也可以用抢的,抢到了玩腻了,哪怕再甩再换,都是平常,你去问问,京市那些称得上权贵的,有谁会为一个女人赴汤蹈火,予取予求?!”
“陆尽燃是个疯的,我不是,我恋爱是为了满足自己,我要的,我做的,才是正常人!”
闻祁维持不住形象,血丝更重,要爬出眼眶。
“我本来可以成功,为了完美换一张脸,用了多少领先的技术,人力财力,只要你还原不了,没有证据,你就永远洗不清!”
他疲惫又尖锐:“我没想过陆尽燃能做到,更没想过,我查他那么多次也没查到,他姓的陆,是中昱集团的陆,他父亲陆明铂为了让他回陆家继承,满足他一切要求,他什么都不要,就要我的命。”
盛檀的指甲掐进肉里,越嵌越深。
闻祁闭眼:“陆尽燃本身就在搞我,不止一次给我找麻烦,他毕竟年轻,以谈今目前的能力还除不掉我,他就不惜去用陆明铂,现在各方矛盾对准了我,不止你的事,生意上的灰色都是罪名,闻家为了自保,不得罪中昱,把我踢出集团,逼我去自首。”
“檀檀,我无路可走了,不自首,也是死路一条,最开始,我只是为了得到你而已,”闻祁隔着车窗看她,“唯一让我高兴的,是你到现在还没有答应陆尽燃吧?他做了这么多,你依然只是他的奢望。”
闻祁低笑:“他求不得的,我得到过,一想着你会这么抗拒爱情,里面也有我一份功劳,我就欣慰。”
盛檀扯住他的衣领,把他拽近窗口:“你得到过什么?不懂感情的我?我没有喜欢过你,没有哪怕一次的动心,跟你牵的手都是煎熬,每一次你靠近,我只想快点离开,但对他,我怎么样都不够。”
闻祁额角蹦出狰狞的青筋:“那又如何,他知道吗?听他对记者的回答,是不知道吧?恐怕他也没什么可能知道了。”
他露出快意:“陆尽燃要回陆家,你觉得他哥能接受吗?同样是亲哥哥,陈良要给死去的陈东韦报仇,但陆煊只想弄死竞争者。”
“陈良这把刀,如今被陆煊握在手里,他为了折磨陆尽燃,什么都做,当初蒋曼的亲生儿子,就是他给我送来,激你抛弃陆尽燃的,”闻祁握住盛檀的小臂,“陆煊今天把陈良送出境外了,还特意扬言,陈良马上要买凶报复你,顺便暴露了陈良的地址,你猜,陆尽燃得到消息后,会怎么做?”
盛檀甩开他,被骤然掉落的冰锥穿透。
闻祁说:“那个疯子,明知道这多半是个针对他的陷阱,他还是会去,而且不放心别人,他会自己去,你应该明白为什么。”
他无法理解地去描述这个一次次超出他想象的人,已经无关憎恨:“因为陆尽燃确定,陈良这个诱饵是真实存在的,陆煊不在乎陈良,只在乎能不能趁机搞死他,而他不怕死,他敢去,就是打算要拿自己换陈良,换你永绝后患。”
闻祁沙哑地放轻声:“陆尽燃是个异类,一个马上就可以手握大权的继承人,因为用尽一切也得不到你的回应,宁愿为了你的安危去搏命。”
他笑:“盛檀,你沦陷了吧?可你因为我,因为盛君和,因为各种事拒绝他,现在,他要跟他一辈子的奢望去同归于尽了。”
“哥哥祝愿你们痛苦,”闻祁眼里寒光毕露,“永远错失相爱的机会。”
三月的风夹着冰冷的刺,密密麻麻扎进骨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