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她没露面,就一个后背,看不出是谁,陆尽燃也被她身体挡了一半,跑得快就能蒙混过关。
蛋糕盒子被带翻,盛檀听见陆尽燃嗓子里溢出揪心的一点哽咽,他挽救不了,一把抓住衣服袋子,冷透的双腿随她狂奔。
这一跑,女生们打了鸡血,反应更激亢,有不少人都没仔细看,就反射性追上来。
其中有人掏手机,对准两道逃离的身影,边喘边叫:“这是拍电影呢吗!画面怎么这么好看啊啊——”
盛檀不得不紧张,一旦被留下影像就不好澄清了。
她尽力加快速度,但效果有限,眼看着前面就是路口转角,以她的体力冲不过去,一直被他牵着的陆尽燃突然上前越过她,他太快,腿又长,她身体拉扯一下,手被他紧紧攥住,她受他牵引,向前大步扑进风里。
转角眨眼就到,街上人流量变大,陆尽燃拽着盛檀转进僻静小路,后面女生们正热血上头,不肯轻易放弃,有眼尖的发现行踪,也跟进来。
盛檀很久没这么极限运动过,腿机械地跑着,后面的追逐声越来越远,她稍稍适应了酸胀之后,闷堵的胸口反而像被冷风撕开一道口子。
她看着陆尽燃,发泄似的问:“你到底在那等多久了!干嘛不给我打电话!”
问完自己也觉得没道理,打了又怎样,以她当时的心境,会认真对待么。
风里有雪,盛檀眼帘间又凉又湿,更多波动忍不住,也不想忍,她极力跑着,断断续续质问:“你在哪上的大学,青大是不是,你天才你出色,你还骗我去给你做家教!一做就是将近两年!”
“你心里在想什么,逗我玩还是怎么样,”她有些喘不上气了,偏偏不打算自控,就要趁着此刻的放纵问下去,“你——”
不行了。
她腿实在没力气,话也说不出。
但追赶的人还没彻底甩掉,不能停。
盛檀脚步变慢,脱力地推了陆尽燃一下,让他自己先走,她不是那些人的重点目标,随便找个地方躲躲。
陆尽燃缓下速度,把始终提着的衣服纸袋扔进途经的一个昏暗巷口藏起,随后回过身,直接抱起体力不支的盛檀,用力扣进臂弯里,在后面杂乱脚步声中闯进凛凛寒风。
他一手搂紧她,一手压着她的头,让她埋在他肩窝里避风。
盛檀反射性环住他湿凉的脖颈,耳朵紧密贴着他震颤的动脉,呼吸跟他颠簸冲撞,又拧成一体。
她闭着眼,牙齿咬住,碎雪在脸颊上刮过,如同她当年走的那个晚上,只是从前的少年已经长大了,像在托着她穿越时间。
可回不去了。
她变得铁石心肠,眼里只剩自己。
她还要收割她的猎物。
盛檀数不清跑出多远,嘈杂声完全隐匿在夜色里,不会再有人追过来。
陆尽燃停在一条路灯昏黄的石板街上,一侧是围墙,一侧是古朴小楼,成排的松树挂着落雪,快过年了,树身还被市政绕上几圈彩灯,正在发光。
她从他身上滑下来,缓着心率。
陆尽燃背靠墙,胸口猛烈起伏,湿润的额发拂到脑后,深黑瞳仁一眨不眨盯着盛檀。
他声音紧涩到被砂石磨砺过。
“我不给你打电话,是因为知道你不想回来,在你心里,太多人排在我前面,我有自觉。”
盛檀颤着的弦陡然被扯住。
他在答她的话。
“我是上了青大,缠着你做家教,是那个时候你缺钱,你学导演,开销大,不想找父母要,我看着你给自己打广告,去路边举牌子,我受不了……”
“姐姐,我受不了你那样,”他颈边苍白肌理扯出绷直的线条,“你缺的我给你,你不要教别人,来赚我的钱,来管着我。”
盛檀心里被他的话被凿出一个小洞,风雪和洪流一起穿过,她转头逼视他,不动容是假的。
陆尽燃迎上,把她的目光尽数接收,他眼尾依然是红透的:“你问我心里想什么,我想姐姐,这么多年,从十七岁生日到二十一岁生日,姐姐有想过我吗。”
盛檀那个豁开的洞被撕到更大。
她有如站在峭壁边。
往后退,是拿出仅剩的不忍保护他推开他,及时叫停,告诉他不想,姐姐心肠很坏,离姐姐远点。
往前走,是没有底的深涧,说想他,说要他,让她无辜的小狗万劫不复。
盛檀面对着陆尽燃的脸,他泪痕还在,一双注定会被各种镜头推崇宠爱的眼睛,此刻被她填满,她清晰看到自己在堕落。
真的还能退吗?退不了了。
可能从更早之前,她骗他上了贼船的那天起,就回不了头。
是纯粹为了报复盛君和,还是掺杂了别的什么原因,她不去想,也分割不清。
盛檀遵从内心走向陆尽燃,伸手慢慢拢住他的领口,攥紧拉低,让他朝她弯下脊背。
“想,也不止是想,”她温热呼吸濡湿他鼻尖上的霜,“你呢,你对我的想单纯吗?就算以前都是姐弟,最近呢,现在呢?”
陆尽燃无声吞咽,睫毛上凝的细小碎冰化掉,滴在她锁骨。
“不说?”她让自己狠心,“那如果我告诉你,我是专门选在今天答应跟闻祁吃饭,考虑给他改过的机会,说不定会跟他旧情复燃,来阻止我和你之间的脱轨,你觉得好吗。”
她每说一个字,他就被凌迟一片,身体由她施虐,克制到双手隐隐战栗。
“阿燃,你吃醋了,”她描摹着他细微的反应,咄咄逼人,“吃醋代表什么,你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