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得高, 看得远,待到了主峰时,秦鸢抬眼远眺, 发现这里的山势又高又险, 一座座山峰犹如陡峭的剑直插天地,山林尽枯,不仅不损其威,反而有着万死不改其志的锋锐之势。
她闭上眼睛,放开感知,静静地感受这片天地的气息。
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魔气,可在山石草木间却涌荡着一股磅礴的浩荡之气。这股气来自于此间生灵。
生灵已死, 但气机不散,仿佛在与这些魔气做着最后的抗争。
受这投气息牵引,秦鸢的胸腔间涌荡起激荡之意, 她仿佛看到许多人身背长剑,脚下驭风, 以赴死之心奔向远方,而吹来的风里则带回他们已然逝去的气息。
这个宗派,没剩下多少人了。
东方峻走在前面, 忽然感觉到有强大的神念铺展开。
这神念融于山石草木、吹来的风,好像是沉睡的山川苏醒了。他感受到了浓烈的战意, 和纵然身死道消的绝然之意。
东方峻的眼睛忽然有些发热,不由得想起那些战死的师兄弟姐妹们。
死得轰轰烈烈, 不枉此生。
难的是活,难的是如何保住这片天地,如何保住岳山宗。
东方峻压下心头的情绪,转身道:“请。”却是一眼瞥见紫一一身后的秦鸢此刻正闭着眼睛立在原地,身上的气息与周遭的气流融为一体。
刚才那强大的神念是她的?怎么可能!
紫一一顺着东方峻充满震惊的目光扭头看向自家徒弟,唤了声:“小幺。”
秦鸢睁开眼,传音自家师父:“岳山宗里的客人比他们自己人多。”
紫一一不解,传音问:“什么意思?”
秦鸢说:“快战死光了。”
紫一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随即一醒,悄声问秦鸢:“你怎么知道?”
秦鸢传音回道:“我吃了龟苓膏窥见万妖王冲击大乘境失败那回以后,对周围的气就比较敏感了,我跟你说过的嘛。苍生万灵之气能汇成天道,留在天地山林间的,稍微感应一下,就能感应到了嘛。再分析一下就出来了。”
紫一一狐疑地扫向秦鸢,心说:“我怎么感应不出来?我还是你师父呢。”难道这是月狐族的神通?说起来殿主有时候也是神叨叨的,大概是月狐族的神通吧。
各客院住着的各宗派的人纷纷赶到大殿外,与东方峻见过礼后,便纷纷进到殿中。
秦鸢现在不喜欢跟天星界的修仙宗派打交道,看到他们就头大,当即想溜到狐卫中去,却让自家师父一把揪住衣领。
可这揪的哪是衣领,是她后颈处的皮。
狐狸幼崽,经常被被亲娘叼着后颈逃命或搬家,如果候挣扎反抗给亲娘添乱,几乎等于送小命,所以都会本能地缩成团,老老实实地让亲娘叼着走。
秦鸢让师父揪住后颈,差点没维持住人形模样,变回成幼崽。她一点反抗都没有,乖乖地跟着师父进到大殿中,直到到了座位处,才被松开。
炙煌的跟着花族长老来的几个花狐族后起之秀,则跟紧各自的师父进入殿中见世面。
岳山宗大殿比起狐族大殿气派多了,人站在里面跟小蚂蚁似的。
东方峻请他们坐下后,便直接开门见山,说起地渊界的战事。
战争,拼的就是人和物资。
东方峻把各宗派的人请来,只为求援。
这求援,要的是什么?就是人和物资。
可是自地渊界与天星界交融接壤之后,大量的魔气涌入,再加上天星界的界壁遭到严重破坏,溢散出来的能量哪怕只是一丝半点,也足以引发山崩地陷,各地天灾频发,再加上有许多感染魔气魔化的,心魔劫没渡过去魔化的、迷失心智发疯发狂的到处作乱,哪个宗派都不太平。
放眼整个天星界,也就狐族地盘还算一方净土,各个宗派可以说是自顾不暇。
之前还算有点余力,也都投到守悟剑城中,却是悟剑城失守,剑道宗沉入地渊界,死伤无数。
岳山宗就在剑道宗的后方,剑道宗失守,必然轮到岳山宗。因此,他们可以说是倾派出动去支援剑道宗,却是……损失惨重到连真正的伤亡都不敢往外报。
如今东方峻提起战事,满殿俱寂。
实在是,打不起,没有力量抵御了。
有遁光飞到殿门口,一名穿着岳山宗亲传弟子服饰的人飞奔进殿中。他的一条胳膊没有了,受到魔气腐蚀的伤口没有得到处理,在淌着黑血。
他单手行了一礼,道:“宗主,五原城沦落了。城中诸众悉数战死。江流城、落叶城,危在旦夕。太上长老派我回来问,可否有支援?要是还是没有支援……我们……不守了,出城,能拼死几个拼死几个……”
东方峻的眼圈一下子红了,拳头不自觉地拢了拢,沉声道:“再等等,再撑一撑,尚有转机。”
那弟子抱拳道:“是!”又匆匆忙忙地转身飞走了。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淌了一堆黑血,走过的地方血渍更是流了一路。
落霞宗的大长老站起身,说:“我们落霞宗能出战的就这么点弟子了,剩下的就是些金丹元婴……”不说给宗门留点指望,派到战场上,也不顶事。
他说不下去,起身就往外走。
其他各宗派的人也纷纷起身,朝东方峻抱抱拳,便回去调派各自随跟来支援的弟子,准备去前线。
其实他们都明白,这不过是杯水车薪,挡臂当车,东方峻说的转机在狐族。
可是对着狐族,他们开不了口。
狐族镇守地渊界五千多年,各宗派几乎把他们杀到灭族。地渊界的封印,可以说是进入苍山宗历练的各宗派、各路散修齐力打开的。
汇聚到岳山宗的各宗派的人,纷纷飞向高空,朝着地渊界方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