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鸢说:“我不卖啊,我就是拿出来眼气一下他们。大家都不卖东西给我,我都没有花钱地儿, 用不着卖东西筹钱。”她从练绮音的怀里挣脱出去,跳到自家师父的肩膀上坐着, 说:“师父,我饿了。我们出城打猎弄点吃的吧, 本来想带你去酒楼吃饭的,但满城的人都愿做我们的生意。”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只要不是来吃霸王餐砸场子,珍馐阁笑迎四方客。”
秦鸢抬起头望去,视线掠过前面的三家铺子,便看到挂在街边的一面竖旗,上面写着“珍馐阁”三个字,但她没看到说话的人。
练绮音满是嘲讽地呵地一声,阴阳怪气地说:“哎哟哎哟,这谁呀?月华宗的吗?月华宗可真奇怪哈,同是月华宗产业,有些铺子挑客,有些铺子又来者不拒,啧啧啧……”
那冷冰冰的声音说:“三百多年不见,修为不见涨,蹦跶劲儿倒是更胜以往了。三楼雅间花字房,爱来不来。”
练绮音当即领着秦鸢和紫长老过去。
闪电貂紧紧地跟在紫长老脚边,一步都不肯落下。
秦鸢坐在自家师父的肩膀上,跟在练绮音的身后进入花字房,便见里面靠窗站着一个站着身穿月白色衣裳的素净女子。
清泠泠的气质,绝美的容貌,仿佛一缕月华洒入人间,化成眼前姝色。
秦鸢迅速往屋子里一扫,只有这女子一人,桌子上没有点菜,连热茶都没一杯。她立即明白,八成这人跟珍馐阁的关系非浅,才能随意用房间。如果是客人来,哪怕没点菜,伙计为了拢客不显怠慢,怎么都得上壶茶。
那女子的视线从练绮音的脸上掠过,朝着秦鸢和紫长老颔首,道:“请进。”她去到桌子前,抬手一拂,香飘四溢的灵茶摆在桌子上,还很贴心地给秦鸢放了张婴儿椅。
秦鸢身板小,坐起婴儿椅来也毫无羞耻感。她坐进去后,指向身旁的位置,招呼道:“师父坐。”又指了另一张椅子,对闪电貂说:“你坐那。”
闪电貂听不懂话,但从她和紫长老的动作反应看明白了,跳到椅子上坐下。
秦鸢抱拳,“我叫秦鸢,不知尊驾如何称呼?”
那女子说:“我道号浮生。”
练绮音坐下后对秦鸢介绍道:“这是浮生道君方芳芳。”
秦鸢心说:“这名字起得跟狐族有得一拼。”
方芳芳冷冷地扫了眼练绮音,道:“约我出来,所为何事?”
练绮音问:“月华宗的法宝楼什么时候谢绝妖修入内了?”
方芳芳说:“刚才。”
秦鸢问:“有菜谱吗?”
方芳芳诧异地看向秦鸢:真是肚子饿了来吃饭的吗?
秦鸢说:“饿了。”
方芳芳恍惚了下,招来伙计,将菜谱交给秦鸢。
秦鸢翻开菜谱,荤菜几乎全是妖兽肉,素菜则是灵植为主,很多是她不认识的,赶紧把菜色、名字记下来。
她翻到三十年份的黄金菇炖盅,居然卖到十块上品灵石,惊得嘴巴都圆了,抬头问方芳芳:“这个为什么这么贵?”
方芳芳说:“物以稀为贵,黄金菇可养神益气延年益寿,对寿元将近者,尤为珍贵。此菇只长于万年苍梧古树死后所化的腐殖土地,且必须背阴不能晒阳光,又需月华之力滋养,只有苍山宗月狐出没之地才有。你手头若是有黄金菇,我高价收。”
秦鸢取出十株千年份的黄金菇,又把刚才那块残损玉圭摆在桌子上,说:“以物易物,我换同等价值的元婴境以下的法宝、对外出售的炼器类典籍。”
练绮音倒抽口冷气,忽然有点后悔带秦鸢过来。可……这事,不能让宝相宗一家干,得其他各宗派也牵扯进来,才能避免麻烦。
方芳芳说:“再把上迷仙扇。”
秦鸢说:“迷仙扇已经不在我手里了。”给了初代殿主了。
练绮音极是诧异,问:“我寸步不离地跟着你,你什么时候把迷仙扇送走的?”
秦鸢说:“我收回去的时候,打了道符印在上面,就给送走了。”
方芳芳说:“若无迷扇仙,恕月华宗不能卖法宝给妖族,至于典籍,便更不要提。”
秦鸢往婴儿椅的背椅上一靠,说:“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结,买卖做起来,少些杀戮不好么?此一时,彼一时,若是人族还想像以前那样把狐族圈起来当猎物,引发的后果,怕是修仙各宗派都无法承受的。现在修仙各宗派的态度,将决定未来我们对修仙各宗派的态度。我带足诚意而来,却收获满满的敌意,说句不听的话,被屠戮了五千年的是狐族,白骨铺满地是狐族,被忽悠送命的也是狐族。我愿放弃这五千年的血仇,求一个善果,人族若还咄咄相逼,于我们狐族来说,最差也不过如此了,于你们人族而言,想必还没体会过。”
她说完,合上菜谱,取出锅坐起去,又卷起一阵风把闪电貂装进锅里,招呼道:“师父,我还是喜欢吃自己做的饭菜。”
方芳芳思量片刻,对已经走到门口的秦鸢说:“无论卖与不卖,我明日给你答复。”说罢,抬手将一枚传音玉符弹向秦鸢。
秦鸢抬手接住,回头,说:“劳烦转告你们宗主一句,下次打苍烨就打苍烨,别再横生节枝中途开小差了。哦,打仗,哪有不死人不拼命的,赌不起宗门兴衰气运,不怕赔个底儿掉,就别轻言开战。他输不起!”她说完,回头,坐着锅稳稳当当地飘下楼。
有来吃饭的,在楼梯口遇到秦鸢,原本想挡道,但瞧见那双杀气腾腾的目光,又默默地让开路,在心里对自己说:“看在尚未放归的同门份上,先且放过她。”坚决不承认是让这小妖怪的诡异给吓到了。
这是小妖怪么?呸,剥开壳露出里面的芯子,只怕是不知道是哪来的几千年老妖怪。
方芳芳不带喜怒的目光看向练绮音,道:“叫我出来,就是听她说这个的?宗门里的大事,岂是我这外派的小管事参和得了的。”
练绮音手托着下巴,盯着方芳芳的脸,说:“虽然你长得特别招人厌,成天冷着张脸,还踹我下水,害我出糗,但我大人不计小人过,给你送机缘呢。”
方芳芳呵地一声,“我真要做你这桩买卖,还不知道得竖多少敌。不说旁的,便是在月华宗里,就有许多人会来摘我脑袋。你宝相宗不伤一兵一卒,又不愿月花花打到你家地盘上,想从中说和,却不想想,各宗有多少弟子命丧妖谷,如何咽得下这气,下得来这台。”
练绮音说:“我何需理会他们。渡劫境的太上老祖们会把苍山山脉让出来,但遭逢惨败,面上无法,台阶没搭好,不好下台。这不,递梯子的来了。”
方芳芳的眉头一跳,问:“为何?”
练绮音说:“这消息可就值钱了,想打听,十万上品灵石。”
方芳芳轻哧一声,端起杯子喝茶。
练绮音说:“你若不信,我便找别人了。兴许这会儿,各宗派已经有核心弟子知道消息,准备受命出来搭这梯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