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怀山想这么大的喜事,自然是得吃点好的庆祝一下。他在蒲团上坐下,正寻思着要吃什么,忽然听见了一阵铃铛声响。
“叮铃铃——”
徐怀山的脸色一变,低头一望,手上的铃铛没动。他循声望去,道:“什么声音?”
朱剑屏折扇一拢,向外一指,道:“是惊雀铃,你紧张什么。”
屋檐下的铃铛在风里轻轻摆动,鸟雀扑着翅膀飞向远方。夏日的夕阳渐渐沉下去,染红了半边天空。徐怀山松了口气,往后一仰躺在席子上,放松了紧绷着的身体,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
天渐渐清凉下来,外头的蝉鸣声没那么聒噪了。
徐怀山最近一直在静心练功,进境神速。他之前因为练错乱心法导致的头疼消失了,身上一些细微的损伤也痊愈了。他对外物不闻不问,沉迷于练功不能自拔。
李清露去莲华殿看了他几回,徐怀山对周围的事恍然不觉。她不好打扰他,只好悄悄地回来了。
昨天是七夕,月练营的姑娘们来来往往的,准备了瓜果香案乞巧。李清露在云山殿里坐着,看着外头那些女孩子又笑又闹的,玩的那么开心,也想加入她们。
前阵子徐怀山让她当了月练营的副营主,她一过去,那些女孩子就难免要拘束。好不容易过一次节,她不想让大家玩的不尽兴,只好跟云姝一起在云山殿里待着。
外头那么热闹,显得大殿里格外冷清。李清露忍不住想,若是徐怀山在的话就好了,跟他在一起从来不会无聊。一会儿又想起他笑眼盈盈地看着自己的模样,心里越发惆怅起来。
云姝知道她在想什么,手里拿着一把小剪子,咯吱咯吱地剪着一张红纸,道:“教主天天忙着练功,也不理人,有点过分哦。”
李清露道:“他连他自己都懒得理会呢,一天就吃一顿饭,胡子长出来都不刮,像个野人似的,已经没法看了。”
云姝道:“那你还喜欢他么?”
李清露道:“有空给他洗一洗,晒一晒,拍打蓬松了,勉勉强强还能看吧。”
堂堂业力司的教主,只不过是不爱干净了一点,扔到大街上有的是人抢着要。她说的跟收拾一床脏被子似的,云姝笑了,把刚剪好的红纸递给她,道:“送给你的。”
李清露展开一看,见是一对戏水的鸳鸯。她有点不好意思,道:“我不要。”
“你不要?”云姝道,“这可是七夕剪的纸,有织女娘娘保佑,灵验的很呢。”
李清露道:“有什么灵验的?”
云姝半哄半逗地说:“把这个戴在身上,能招桃花。说不定他感应到了,一会儿就来找你了呢?”
李清露半信半疑的,云姝起身道:“我去外面看看,她们开始乞巧啦。”
李清露抬起眼来,见一群穿着白色宫装的女子点起香来,站成一排祷祝,十分虔诚。李清露若有所感,低头看着手里的剪纸鸳鸯,悄悄叠起来,放进了自己的荷包里。
当天晚上,李清露坐在床边,低头看着腰间挂着的荷包,伸手碰了碰。周围静悄悄的,一点也没有红鸾星动的感觉。她放弃地躺在床上,打算睡一觉,梦里什么都有。
她刚闭上眼,就听见外头传来一声惨叫,声音极细极尖,像是女子崩溃的声音。
李清露吓了一跳,起身向外望去。就见一人赤着脚,披头散发地跑了进来,却是徐怀山。李清露跟他打了个照面,道:“怎么了?”
对方见了她就像了救命稻草,道:“快快快准备水,我要洗澡!他怎么脏成这样,我受不了了!”
她的声音十分尖锐,却是钟玉络来了。不知道徐怀山一个大男人的嗓子是怎么发出这么高亢的声音的,但看得出来他姐快要被他气死了。
他身上散发着一股很不好闻的味道,像是放馊了的饭菜加陈年药渣的气味。李清露忍着笑去给她准备水,钟玉络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被熏得无处安放了,原地不住打转,道:“一身汗味,胡子这么长,头发都油了,他自己感觉不到吗?这地上的砖都比他干净!”
她大声喊道:“别弄脏了我的温泉水,先弄个大盆来洗干净了,我再下池子。”
李清露让人烧了两大桶水,拉起屏风来。钟玉络在桶里搓了好一阵子,搓掉了一层灰,又用清水冲了一次。
她把胡子刮干净了,对着镜子一照,干干净净的,这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李清露从外头采了点新鲜玫瑰回来,坐在池子边上撕成一瓣一瓣的,天女散花似地扔在温泉池子里。钟玉络身上穿着一件薄薄的云雾绡,头发盘起来用一根金簪别住,泡在池子里,长长地舒了口气。
“这个臭弟弟……”她心有余悸道,“他多久没洗澡了,弄这么脏。”
“有一个月了吧。其实他平时还是挺爱干净的,就是最近有点忙。”李清露扯着花瓣道,“不过有个好消息,他的天罡无上真气快练成了。”
钟玉络嗯了一声,道:“我知道,我能感觉到。”
徐怀山变强了,她眼里带着笑意,发自内心地替他高兴。
她从笸箩里拿了一朵玫瑰花戴在头上,对着水照了照,十分满意。
薄纱被水浸湿了,贴在她身上。她的碎发垂下来,打着弯儿沾在侧脸上。眼前云遮雾罩的,恍然间就是一个女子的模样。
钟玉络趴在水池边,有种慵倦感。她道:“你最近怎么样了?”
李清露心不在焉地说:“我挺好的。”
钟玉络道:“他一个多月没理你了,你不想他吗?”
李清露想起这事就有点失落,小声道:“练功重要嘛。”
钟玉络看她这个样子就是不开心了,一时间又有些义愤填膺起来,觉得自己的弟弟实在不解风情,放着这么好的心上人不搭理,天天练功,莫不是要练成个和尚?
她凑过去,道:“他不要是不理你,你就常去看看他嘛。你们有没有那个?”
李清露道:“什么?”
“就那个啊,”钟玉络有点难以启齿,想了想,还是退了一步道,“就是……亲亲抱抱什么的。”
李清露有点害羞,道:“有……但是他其实挺规矩的,亲之前还要问我同不同意。”
钟玉络一手扶额,没想到堂堂业力司的教主这么纯情。她道:“他怎么不直接亲,回答也是很羞耻的啊,他懂不懂女孩子在想什么啊?”
李清露也有同感,但是不好意思跟他说。钟玉络寻思道:“他以前也不这样吧……啊我知道了,他应该是怕你爹!”
铁憾岳不怒而威的模样赫然出现在两人的脑海里,李清露一怔,随即恍然大悟,怪不得徐怀山最近对她这么小心翼翼的。有铁憾岳这样的岳父,谁敢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