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怀山也不生气,道:“挑一挑都不行?”
一旁的屠夫也开口道:“我看你小子眼生的很,是哪来的?”
徐怀山道:“买个石榴还要问人是哪来的,你是不是管太宽了?”
屠夫哐地一声把刀剁在案板上,粗声道:“你小子懂不懂规矩,在城西,咱们问什么,你就老实答什么,少跟爷们废话!”
李清露躲在街角后面,探头望过去,见那边好像起了争执。她道:“他被看出来了?”
朱剑屏摇了摇扇子,道:“应该没事,那帮人就是做贼心虚,路过条狗都要瞪两眼。”
蛛红噗嗤一声笑了,道:“诶,说谁是狗呢?”
李清露不放心,道:“我去接他回来。”
她快步走了过去,喊道:“哥,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徐怀山微微一笑,道:“我想给你买点果子,石榴喜欢吗?”
李清露道:“你会不会挑啊,石榴要黄皮儿的才甜,这石榴这么红,一看就酸。”
小贩不满道:“小丫头,你说谁果子酸呢?”
李清露好像这才注意到他们似的,笑了一下道:“对不住,我说错了,我不爱吃石榴,剥起来太费劲了。哥,咱们走吧。”
徐怀山便跟她牵着手,一起走了。两个人转过街角,跟其他几个人汇合了。朱剑屏道:“怎么样?”
徐怀山道:“防备挺严的,差点就让人盯上了。幸亏这丫头机灵,还知道去接我。”
李清露有点傲娇,道:“现在知道我有用了吧,让你不带我。”
徐怀山道:“我错了,以后去哪儿都带你。”
朱剑屏道:“再去城东看看吧。”
一行人趁着月色走到了城东,这边街上的人比城西多,气氛也更轻松。这里原本是业力司的地盘,时常有集市。百姓们习惯了来这边采买,此时依稀还有往日热闹的气息。
成串的灯笼垂下来,红光照着大街,人流进出店铺,涌动的都是挣钱的机会。徐怀山皱起了眉头,这么好的地方被人抢走了,一个月要损失多少钱,想一想就心疼。
一个人拿着糖葫芦的靶子站在客栈门口,放声吆喝吸引客人。客栈的灯光照在他身上,也把冰糖葫芦照的红艳艳的,十分诱人。有大人牵着孩子从这里走,停下来想买一串。客栈里的伙计一甩毛巾搭在肩上,大步走了出来,粗声粗气地喊道:“哎哎,别在这儿卖东西!说你呢,要在这儿做生意得先交保护费,一个月二两银子,交了吗?”
那小贩十分无辜,道:“我在这街上卖了十年糖葫芦,没听说过还要交钱的。”
小二哥顿时大声喊起来:“十年怎么了,如今改规矩了,以后这边归金刀门的姚总门主管,在这儿做生意的都得交保护费。要么交钱,要么收摊子走人!”
小贩道:“你们怎么这么不讲道理,我这是小本生意,糊口而已,哪里有钱给你们?”
对面店铺里又有几个伙计闻声走出来,撸起袖子道:“怎么着,有人不服?”
一人说着,抬手推了那小贩一把。另一人一脚踢翻了他的草靶子,十来支糖葫芦滚在地上,沾满了灰尘,一人还上去踩了两脚。
那小贩五十多岁了,身材干瘦,除了卖糖葫芦之外,也没什么活命的本事。他被这些人欺负,心中愤怒难抑,攥紧了拳头道:“我让你们欺负人!”
他怒吼了一声,冲上去跟一个人厮打起来。
其他几个人没想到他还敢还手,登时一拥而上,对他一顿拳打脚踢。那人抱着头直打滚,被打的鼻青脸肿,鼻血流出来把地都染红了。周围有人喊道:“哎呀别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那帮伙计这才放过了他,朝地上啐了一口,骂道:“晦气!”
李清露看不过去,上前把他扶起来了,小声道:“大叔,你没事吧?”
那人佝偻着腰在一棵大树边坐下,捂着脸哭了起来。泪水顺着他沟壑纵横的脸淌下来,快六十岁的人了被欺负成这样,那些人也太过分了。
他哽咽道:“谁叫我没本事……打不过他们,又没别的活路。”
一群路人在旁边围观,有人小声道:“他们怎么这么横啊,没人管吗?”
又有人道:“这边换主儿了,整条街都归金刀门管。他们的堂主外号叫下山虎,饿着肚子下山的老虎,一露面就要吃人,你说得有多凶啊。”
另一人感叹道:“比起来还是业力司好些,起码他们不打人啊。”
一名伙计听见了,瞪着眼大声道:“说什么呢,再说一声试试!”
百姓们不敢得罪金刀门的人,都散去了。徐怀山放眼看了一圈长街,只有街边的店铺还亮着灯,路上已经没有几个流动的摊贩了。原本这时候华灯初上,街上卖糖水的、卖水果的、挑着馄饨担子的,还有卖拨浪鼓、虎头帽等小玩意的摊子一个挨着一个,如今却都被赶没了。长街上干干净净的,越发有城西那股噤若寒蝉的劲儿了。
李清露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掏出一块碎银子放在那人脚边,道:“大叔,你拿着买贴膏药吧。”
徐怀山有点不满,她对自己都没这么好过,却去关心一个不认识的人。他道:“你一个月才挣多少钱,还去施舍别人。”
李清露道:“人家那么惨,又被打成那样,怕是连药都买不起。”
“让金刀门的人赔他药钱去。”徐怀山道,“你光看见卖糖葫芦的损失了,怎么不想想这条街上损失最惨重的人是谁?”
李清露道:“谁?”
“是我啊!”徐怀山冷着脸道,“一个月几千两银子的纯利,一下子都没了。我的铺子没了,小弟还被人杀了个精光。我气得牙都疼了一天了,我说什么了?”
朱剑屏忍不住道:“你小点声。”
徐怀山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是大了点,幸亏天黑沉沉的,没人注意到他。
李清露明白了他受了多大的损失,好像是比卖糖葫芦的更惨一些。她想了想道:“你别上火了,晚上我给你捶捶足三里,你眼睛都红了。”
徐怀山昨天想着这边的事,一宿都没睡好,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李清露一说要给他捶腿,他的心情顿时就好多了。郑雨寒却不识趣,道:“光捶腿没用,还是得针灸。等会儿找个客栈落脚,我给你扎两针去去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