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葵推测,裔神教接下来应该是计划将她体内的神明通过某种特殊的手段剥离,然后再返回若水的祭坛,利用献祭的形式令神明彻底复苏。
就算她此刻逃跑,余生也永远无法摆脱裔神教的阴影,更何况——
沈葵闭上眼,先后两世的经历在她眼前如同走马灯一般快速闪过,她想起这些岁月里和伙伴们相处的细节,以及众人最终的结局,随着画面的变化,沈葵胸腔内再度燃起熊熊的烈火,强烈的悲愤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做点什么。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轻响,沈葵猛然回神——难道是赵玲玲来了?
她并没有急于动作,依然保持着松散地靠坐在椅子上的姿势,视线涣散地投射在正前方的墙面,用余光关注着门口的动静。
“吱呀”一声,门被缓缓推开,外面探入一个脑袋:“花花?花花你在这里吗?”
听到这个声音,沈葵汗毛一竖——来人竟然是那个假田可!
“田可”轻手轻脚地溜进实验室,看到椅子上的沈葵,着急地凑上前:“花花,你还好吗?别急,我来救你了。”
沈葵毫无反应,她的眼神中没有丝毫波动,“田可”见状似乎也并未感到奇怪,她动作利落地拆掉绑带,将沈葵从座椅上扶起来:“还能走吗?我们得快一点。”
沈葵依然没有回应,她四肢放松地垂下,任由对方摆弄。
“田可”费劲地将沈葵搀扶到门边,忽然,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说道:“等等——”
她猛地转头看向沈葵,这一瞬间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近到沈葵甚至能清晰地从对方瞳孔中看到自己的身影。
“田可”微微一笑,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语气说道:“我怎么忘了,田可早就已经死了……一个死人要怎么救你呢?”
话音刚落,沈葵条件反射般地眉头一动,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不自然的裂痕,这一瞬间的变化完全落入了“田可”近距离凝视的双眼中,沈葵心道不好,正要后撤,就在这时——
身后突然窜出一道黑影,只见赵玲玲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她顺手抄起一旁的凳子,照着“田可”的脑袋就是“邦邦”两下,嘴上还不忘说着:“早看你不顺眼了,一个假货还敢冒充可可姐,去死吧!”
“田可”猝不及防被她击倒在地,鲜血顿时流了一地。
沈葵眼神复杂地看了“田可”最后一眼,转身向外走去。
“季寻呢?”
沈葵跟着赵玲玲往外走,不知是否是为了配合假田可的这场戏,门口并没有守卫,走廊上空空荡荡,两人急促的脚步声显得格外清晰。
“我让他走另一条路,”赵玲玲刷开一道隐形小门,示意沈葵弯腰进入,一边解释道:“他身份特殊,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暂时不会对他下手,而且他对这里的路线也很熟悉,正好可以帮我们吸引一部分注意。”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替他们工作的?”沈葵说。
“从一开始。”赵玲玲平静地说:“我没有你们这么好运,还能稀里糊涂地过上十几年,我这一世从生下来就是孤儿,被裔神教的人当作下一代的信徒在培养,长到十几岁的时候发生了淮西河事故,从那时候起,两条世界线开始合并,教派里的人全都苏醒了上一世的记忆,他们当然就更不愿意放过我了。”
听到这话,沈葵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沈葵关于上一世的记忆中,赵玲玲一直是个桀骜不驯的特殊存在,她似乎对于世界有着一种全然不同于常人的理解,哪怕处于极端困苦的环境之下,她也有着永不屈服的精神——因此,当后来赵玲玲逐渐臣服于裔神教的控制时,沈葵还曾困惑过很长时间。
沈葵试过和她沟通,想要了解她真实的想法,然而面对所有的疑问她永远只回以冷笑。
她将自己藏在了厚厚的面具之下,到死都没有说出真实的理由。
而直到此时,沈葵才终于明白,原来赵玲玲始终还是最初的模样——她从未屈服,只是选择了一种更为隐蔽而艰难的方式去抗争。
两人没再说话,很快赵玲玲就将沈葵带到了连通外部的闸门边。
这一路过来虽然一直穿梭在隐藏的暗门中,但也实在是顺利得不可思议,沈葵心中总觉得不安,难道裔神教就这么信任他们药物的作用,甚至连基本的防范都没有?
她越想越不对劲,正要提醒赵玲玲,就在这时,只见赵玲玲动作飞快地在墙上的控制面板上输入了一串指令,随着指令的输入,整个地下空间忽然发出巨大的警报声。
“糟了!”
沈葵脸色一变。
然而赵玲玲却仿佛对此早有预料。
她一拳打在面板上,破碎的玻璃划破了她的手掌,她却浑然未觉。
她徒手从中抠出两根电线,鲜血顺着她的手不停往下淌,她顾不上擦拭,掏出随身的小刀将电线划开,顿时,只听“轰隆”一声,面前的闸门竟缓缓打开了!
赵玲玲将沈葵往外一推:“快走!”
“那你呢?!”沈葵回头一看,只见就在赵玲玲身后不远处,一大波全副武装的人正在急速靠近!
“别管我!”
赵玲玲大吼一声,她将手上的两截电线重新接上,刚刚打开的闸门又开始缓缓合拢,她转身面向四面八方袭来的队伍,背影在不断下落的闸门中渐渐消失。
沈葵眼眶发热,一种汹涌的情绪在她的胸腔中激荡着,她深深地看了最后一眼,然后转身向外跑去。
……
十个小时后,凌晨一点,若水市。
“快了,”季寻打着手电筒对照着地图上的线路说:“从这里往右拐,擦着山脚再走两公里就能到祭坛了。”
“你来过这里?”沈葵说。
“很小的时候跟那个人来过几次。”季寻将地图叠好揣进包里:“我只记得这个地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有三百天都在下雪,我不喜欢雪天,每次从这里回去后都会做很长时间的噩梦。”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当然,后来等我想起一切之后再回头去看这段经历才明白,其实那根本不是噩梦,只是上一世的记忆留下的痕迹罢了。”
“张春风有没有告诉过你,为什么非要让你当祭品?我记得上一世他绑架你的时候并不知道你的身份,但后来既然你们父子相认,他完全可以将你替换下来,又为什么坚持要让你去送死呢?”
“这个问题我也问过,他说这是神的旨意。”季寻翻了个白眼:“神告诉他力量会降临在我们七人之间,所以他才可着劲的折腾了我们那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