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医生的良心勉强痛一下,俯身快速拎起多麦,“嗖”一下冲到机头。
宗政稷看小孩气鼓鼓的,手上还拿着个凹凸不平的板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暗叹一声,坐到他身边。低头看看终端时间,还有五分钟,就过蓝星时间的凌点。一时之间,心又软了,思索片刻,说道:“我不是不让你来,但现在局势不好,主星和蓝星随时会打起来,你又是重要的,要是半道上出什么事,你是要我的命。”
时见疏正委屈得厉害,闻言,反驳道:“我坐的民航,就算打起来,那些人能对民航动手吗?明明就是你自己做错事,心虚。”
“我哪做错什么事了?”宗政稷一时哭笑不得。
“生病不告诉我,这么,这么严重了……”时见疏说着说着,眼眶红了,唇瓣委屈抿了抿,把难受压下去才继续说,“我也是人呀,我也担心啊!还是你觉得我就是个小孩,没长大,不值得信任。”
话落,晶莹的眼泪落下。
他生气,可更难过。心里总想着,宗政稷瞒他是不是觉得他小,担不起事,只能宠着,不能分担他的困难,负面情绪,连生病都不让他知道。
宗政稷心头一震,看着眼前落泪的小孩,心脏微微发痛,同时意识到,他的隐瞒,在小孩看来原来是这样的吗?
“我……”宗政稷哑然出声,却发现胸口堵得厉害,他想辩解“不是”,可真不是吗?他少年家族没落,手上说是资产多,可都是田地、无价值的农业星球,如同废纸。身在贫困的蓝星,他如很多常人一般,从小吃不饱,喝着政府的救济营养液长大,等到了年龄便入伍参军。没有背景,一路摸爬滚打走到高处,能与他交心的人并不多,唯一少年时期交下的詹仇也仅比其他人亲厚几分,然而这也并不足以让他在生病或者遇到困难的时候与之倾诉。
遇上小孩是意外,他这半生最美好的意外。他还很小,小到没成年,小到自己年龄是他的数十倍,本应当小辈看待,护着宠着。可偏偏动心了,那么幸运,小孩对自己也有了情意,自然而然成了恋人。
那么小的恋人,本应陪着他慢慢长大,可小孩黏他,喜欢与他亲近,越了线,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他高兴之余又带着内疚,总想着要对他更好,要更加宠爱他,让他开心。自己生病不过小事,不足以挂齿,农业的事已经够他的焦心,他分担不了,自然不能加重他的担子。却没想透,他是自己的恋人,恋人,便是平等的,患难与共、风雨同舟,而不是以长者的心态去看待他。
宗政稷有点手足无措,手微动了动,最终握住小孩的手,低声道:“不是不信任你,只是我思虑太多,以后,我生病就告诉你,好不好?不生气。”
宗政稷捏着小孩的掌心,努力在脑中搜刮着词,想解释想哄人,可在此时却发现,自己语言上的苍白。
“那你以后生病,告诉我不?”
“一定告诉你。”
“遇到困境,不开心的事呢!”
“也告诉。之前都是我想差了,我的错。”
“本来就是你的错,我特地来看你,你还凶我。”
“我的错。”
“我生日都要过了。”
“我的错,生日快乐。”
宗政稷握起小孩的手亲了亲,看他眼里的委屈慢慢淡去,松口气。
飞行器内的其他人也松口气,终于和好,心里暗暗点头:元帅虽是第一次谈恋爱,还是很会哄人的嘛。
“嗯!”时见疏点点头,勉强算是接受他的道歉,说道,“以后不准这样了,我来看你,还冷脸。”
宗政稷闻言,微蹙起眉,说道:“我只是为隐瞒生病的道歉,你突然过来这事,还是不对的。”
时见疏不可置信瞪大眼看着他,生气道:“你就是不想我过来。”
宗政稷想了想,点头,回道:“嗯!”
时见疏气呼呼道:“怎么,藏人了?”
宗政稷愣一下,而后才明白“藏人”是什么意思,不禁轻呵道:“胡说。我是担心你。现在到处都是对你虎视眈眈的人,之前跟你说明情况,就是让你自己心里有数,你突然跑出来,要是蓝星有间谍发现,更或者你的航班信息被监控,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时见疏嘴张了又张,想到之前宗政稷说的“血库”,心里一阵发寒。可是他就是担心他啊!听到多麦说,精神力者精神风暴发作时,会痛苦得恨不得撬开自己的脑袋,把脑子扔出来。恨不得撞墙把脑子撞烂,他就担心得恨不得立即出现在这人身边。
他担心自己,自己也担心他呀!
时见疏死死瞪着宗政稷,突然特别想一脚把他踹下飞行器,再也不要看到他了。使劲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转头看向窗外,他不要跟他说话了。
周围刚松口气的人心又提起来: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不是已经和好了吗?元帅,怎么怎么……
有人小心翼翼,偷偷回头瞥身后一眼,就看到元帅脸如暴风雨席卷,乌云密布。
不知道是不是机长也感觉到气氛不对,民用飞行五个小时,军用飞行器三个半小时才能到达军营,这次他竟然用了二个小时五十分便到达了。
此时,天已经黑下来,六合星球星长带着另两位秘密前来的星长,还有几位身着军服的将领站在停机坪,看到下午出行的飞行器降落,心底松口气。
三名星长都知道元帅这次去接的是谁,向来严肃的脸挂上笑意,看着舱门打开,上前几步,正等着人从云梯走下来就打招呼,却见到一个脸冷如冰川,一个眼角红红,气氛诡异又冰冷,这是什么情况?
欢迎宴早已经准备好,即使气氛不对,大家也安安稳稳吃完这顿饭,就是一直放在厨房的蛋糕都没敢拿出来,军部技术员紧急弄好的全息灯光秀也被埋在智能系统里面,可能以后都不能见天日了。
“先休息?”宗政稷低头看着气鼓鼓的小孩。
时见疏点点头,不开声。
宗政稷暗叹一声,伸手想牵小孩的手,半道上又收了回来,“那走吧!”
时见疏微低着头,抱起旁边放着搓衣板,跟在他身后离开宴会厅。
“怎么回事?什么情况?”
两人一走,几个星长就抓住叶医生问话。
“你问元帅去。”叶医生焦心,这事闹得,等这事了后元帅肯定找他麻烦。想想练武场,他骨髓都开始痛了。
祁六扭头找警卫长,却发现人早已经走了。
几名星长面面相觑,这到底是怎么了?
时见疏跟着宗政稷到了一个房间,房门打开,后者说:“你先进去休息,我有事,等下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