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还未多和皇姐说几句话,柳叶满面春风地走来,手上托着好几个锦盒,笑嘻嘻道:
“公主,殿外陆公子打发人来送东西,说今日是他失态,还望殿下海涵,这些小玩意儿不成敬意。”
看见陆景幽也在,她的步子顿了顿,压低声音凑到陆嘉念耳边道:
“陆公子还说,京城的元宵灯会堪称一绝,问公主是否愿意共赏?”
寒风又起,这些模糊的字眼落在陆景幽的耳朵里。
他笑意凝滞,眼底闪过冷光。
陆嘉念并未注意他,所有心思都被柳叶吸引,有些意外地抬眸,颔首道:
“他这风度倒也难得,看来母后选他,终究是有道理的。”
毕竟出了这种事,陆言清不是羞恼回避,而是迎难而上,还差人赔礼道歉,淡定理智的心绪就优于常人。
日后若结为伴侣,想必是个温柔体贴的夫君。
“你去回话,让他不必介怀,元宵在西城码头见。”
柳叶就放下锦盒,乐见其成地走了。
陆嘉念随手挑选着锦盒中的东西,一眼就看中了坠着流苏的青白玉佩,又转头打量着陆景幽的挺拔身姿,笑着招手让他过来,道:
“刚才错想了你,这个赠你当补偿吧。”
陆景幽拧眉嫌弃地瞥了好几眼,不敢相信皇姐竟把那个男人的东西给他。
但皇姐似乎未曾察觉。
他心思一转就扯起嘴角,咬牙接过道:
“好,很好......皇姐挑的都是好东西。”
他边说边拿起玉佩,在皇姐面前生疏地佩戴着,好一会儿才松松垮垮地带上去,没走几步就“哗”的一声掉在地上。
莹润光泽的青白玉砸在坚硬地砖上,登时粉身碎骨。
“怎么会掉呢?你......存心的?”
陆嘉念不悦地看着满地玉佩碎片,愈发觉得陆景幽有些奇怪,气恼道:
“不喜欢就直说,何必糟蹋东西?好歹也是陆公子一片心意。”
那声脆响听得陆景幽很是欢愉,美妙动听胜过丝竹管弦。
听皇姐说玉佩是那个男人的心意时,眸光扫了一眼残骸,心中更为舒坦兴奋了。
不过他把情绪藏得极好,愧疚地把碎片捧在掌心,眉眼低垂道:
“皇姐知道我在冷宫过得是什么日子,连温饱都未曾有过,更没带过玉佩......我如何才能赔给皇姐呢?”
闻言,陆嘉念心底一沉,凝视着陆景幽懊悔又落寞的模样,再说不出重话。
甚至有点过意不去,刚错怪了他,如今又错怪了一次,只好道:
“罢了罢了,下回得了好的再给你,我教你好好带在身上。”
陆景幽顺从地应声,默默跟在陆嘉念身后进了屋,眉梢眼角再次染上丝丝笑意。
刚过完年便是元宵,陆嘉念记挂着要出宫赏灯,整日都惴惴不安。
不是情怯,而是近日来燕北流寇逼近京城,禁军又太过松懈,好几日连影都没抓到。
百姓时时刻刻提防,她亦是担心今夜安危。
不过早些日子就答应了人家,此时不好反悔,况且她还是嫡亲公主,一言一行皆是天家颜面。
若是她都退缩了,恰好承认禁卫和皇族懦弱无能,传出去太难听。
夜幕落下,陆嘉念安慰自己流寇只是传言,换了身寻常衣衫便出了门。
为了掩人耳目,马车停在西城门外,只有贴身侍女远远跟着,她独自一人朝着码头走去。
灯会依然十分热闹,道路两侧挂满了明亮的红灯笼,商铺家家打开大门,如织人流涌入长街,成双结对肆意游逛,一浪接着一浪的欢声笑语传得很远。
摩肩接踵间,陆嘉念终于来到了码头边。
陆言清由下人扶着立在一旁,在人群中缓慢迎上来。
上回他并未伤到骨头,休养一段时日后已能自由走动,只不过步子比寻常人慢些。
街道太挤太嘈杂,陆嘉念说话只能用喊,一回头就险些同陆言清走散。
索性闭口不言,紧跟在他的身后,故作悠然地逛着,再次陷入尴尬的沉默之中。
倏忽间,人群前方一阵骚乱。
刺耳的尖叫声和呼救声响彻天空,人人惊慌失措地四下逃跑,小摊都被掀翻在地,一片狼藉匆忙,一不留神就被撞倒,被迫裹挟着一同跑路。
陆嘉念不明所以地被挤到角落里,刚要拉住陆言清询问,才发现他早已被人流冲出很远,正焦急无奈地朝她挥手,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