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邵拿着一份文件敲门进了顾宴的房间,却发现往常这个时候都会躺在床上玩手机的顾宴此时并不在房间。
他从房间离开,就在走廊上遇见了玲姨。
不等他问,玲姨就主动高兴的说道:“你找小宴吗?小贺带他去外面散步去了。”
她脸上是一脸喜色。
顾宴在车祸后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以前总是成天呼朋唤友出去玩,车祸以后却变得不爱出门不爱见人,成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她都不记得顾宴有多久没有去花园散步了,以前他还经常会去花园里跑步,可是车祸以后,除非必要,他连门都不出了。
现在却愿意出门散步了,她是打心里觉得高兴。
裴邵听到顾宴和贺莹一起出门的时候,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眉。
玲姨没察觉,兀自高兴地说道:“可能是今天见了同学心情好,小贺一说带他去花园散步,他就同意了。今天还睡到十点多才起来,下午还问我小贺什么时候回来呢,看样子像是已经接受小贺了……”
裴邵越听,脸色就越淡,最后只是淡淡的一点头,说:“好,我知道了。”
玲姨对于裴邵的冷淡态度早已经习以为常。
裴邵从小就性子冷淡,顾文君生下他,更像是纯粹完成她对裴老爷子的承诺。
顾文君和裴行正的婚姻是彻头彻尾的交易,她对裴行正没有爱,甚至反感厌恶,明明拥有那么多资源却不知道珍惜反而肆意浪费,凭借父母给的家世肆意妄为的纨绔子弟,甚至连那吸引女人的皮相都是父母赐予的。
理所应当的,她对裴邵的出生也没有什么期待,孕期又是一心扑在工作上,甚至连待产期都在公司亲自盯项目,裴邵带给她的只有孕期的各种不适。
于是从裴邵出生到会走路,顾文君甚至连抱都没有抱过几次,关于裴邵的一切,她都一概不管,完全交给玲姨去安排。
直到顾宴出生。
顾文君对这个跟自己姓的孩子,天然就有一种更深的链接感,那时候她已经把事业做的很成功,有更多空闲的时间可以陪伴自己的孩子,而那时已经六岁的裴邵已经被裴老爷子带到身边悉心教导,和顾文君的关系越发疏离。
玲姨就偶然看见过几次,小小的裴邵远远地看着自己的妈妈和弟弟玩闹在一起的亲密场景,他一张小脸面无表情地看着。
玲姨看着,是打心底里觉得心疼,劝他上去和弟弟一起玩,但小小的裴邵只是绷着一张小脸拒绝,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小的背影却看着那么孤独。
她也劝过顾文君,希望她能多关心关心裴邵。
可裴邵的性格有一部分就是遗传了顾文君骨子里的淡漠疏离,要她主动去亲近裴邵实在很为难,也努力尝试过几次,但是都碰了灰,也就放弃了。
而顾宴天生热情粘人,就算顾文君总板着脸,他也能粘过来撒娇,正戳中了她心底最柔软的部分。
说起来也是讽刺。
明明裴邵无论性格长相都更像她,她却亲近不起来。
而顾宴的性格长相更像裴行正,她却疼爱到了心坎里。
顾宴一天天长大,在爱里长大的孩子,自然就养成了热情活泼的性格,从小就长得可爱漂亮,极讨人喜欢,他倒是很喜欢崇拜自己这个做什么都很厉害的哥哥。
可裴邵对这个弟弟就冷淡许多,说不上多亲近关心,
直到顾文君去世,兄弟两的关系也并没有多大改善,总是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隔膜横在两人中间,明明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却并不亲近。
倒是顾宴出事以后,裴邵对顾宴的关心多了不少,甚至在顾宴自杀后,特地搬回了家里来住。
作为从小就看着这两兄弟长大的人,虽然顾宴从小嘴甜又讨人喜欢,玲姨自然也是打心里疼爱的,可心底里,总是更心疼裴邵多些。
裴老爷子把裴邵当成未来继承人培养,又因为去世的夫人太溺爱孩子,导致裴行正被养废了,所以痛定思痛,对裴邵的要求就格外严格,反倒是对顾宴这个小孙子更宠爱纵容。
顾文君更是对兄弟两个差别对待。
裴行正倒是一碗水端平了,兄弟两个,他都不怎么管,只管自己快活。
现在大概已经没有人知道了。
可玲姨还记得,更小时候的裴邵,也曾经和顾宴一样热情爱笑的。
·
贺莹把顾宴从大门旁的斜坡上推上去,刚走进大厅,就看见正好从电梯里出来的裴邵。
与此同时,裴邵也看见了他们。
他一眼就看见了盖在顾宴身上的那件风衣,眼神顿时冻住。
顾宴看到裴邵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才反应过来自己还盖着贺莹的衣服,突然不自在起来,欲盖弥彰的把风衣一把扯下来,堆在腿上,叫了裴邵一声:“哥。”
“我有事找你,上去谈。”裴邵走上前来,不带任何感情的目光带着无形的压迫感扫了贺莹一眼,什么都不用说,贺莹就已经默默往旁边让开。
顾宴却扭过头来看她:“那你先回去,有事我再叫你。”
很寻常的一句话。
但不应该是顾宴会说的话。
贺莹笑了:“好。”
裴邵刚握住轮椅推手的手指无声收紧,目光再次扫向贺莹,看着她弯眼笑的样子。
脑子里却浮现出另一张笑脸,异常嚣张又明亮的,带着赤裸裸的挑衅和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