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但是阿烟一撒娇,他就拿她无可奈何。
“他们将我养大,一定是疼爱我的对吗?”
盖在脸上的帕子早已经被泪水洇湿,她说话声音发哑带着颤音。
“一定是的,他们很爱我。”
阿烟自问自答,似乎并不是想从齐誉这里得到答案。齐誉起身找来药箱,开始为她清理伤口。
阿烟胳膊往后缩了一下,齐誉握住没让她动。“一会就好。”
阿烟不动也不说话,但是低低的啜泣声像是打在人的耳膜。齐誉很快就处理好,用纱布缠好伤口后,他将挽起的袖子放下,慢慢的给她捋褶皱,低声道:
“阿烟,你想的都是对的。”
聪慧如秦王,在看见满地的药瓶和竹简后,就明白发生了什么。更何况她一直哭着询问,更让他明了。
“若是不疼爱你,祖父也不会将你带回去,悉心呵护你长大,更是将全身的本领都交给你。”
“可是……”
她将帕子拿下来,露出哭的通红的眼眸:“可是齐誉,你知道吗?我用了几种毒粉,还用了大将军的毒液,但是发现这些对我丝毫没有影响。齐誉,你知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齐誉身子绷紧了一瞬,但阿烟泪眼朦胧,没能察觉。
“什么?”
阿烟惨笑:“意味着我不怕毒,甚至不怕蛊,齐誉,我……”
我是蛊童几个字,阿烟怎么也说不出口。
蛊童啊,那已经不是人了,而是一种用来救命的蛊。
就像是詹长宁所说,蛊童是行走的灵丹妙药,那怎么算人呢?
祖父为什么要将她变成蛊童?
阿烟越想越伤心:“我知道祖父祖母是疼我的,可是……可是我就是难受啊。”
小姑娘爱哭他一直都知道,且见过很多次泣不成声的样子,但是哭的这样惨烈,还是第一次。
齐誉沉默着,听她断断续续的诉说,握住她的手,给她传递热度。
哭了一会,阿烟总算是将压着的情绪宣泄而出,她冷静了不少,但还是一抽一抽的,声音哑的不成样子:
“我想回村子里一趟,祖父祖母生前和王婶子交好,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齐誉的手收紧,半响之后,才低声说了句好。
阿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发现他的异常。哭出来感觉好受不少,决明说的对,面对问题那就想办法解决问题,她要将这件事查清楚。
说不定,事情并不是这样。
想通了的阿烟抹了一把脸,反手握住齐誉的手道:“我们到了漠城之后,我直接回南疆村里一趟。”
齐誉抬眼看她,阿烟没看懂他眼神里的意思。“怎么了?”
“阿烟,蛊童的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我知道,所以我才要回——”
阿烟顿住,瞪大了眼睛看他,嘴唇发颤:“我刚才没说蛊童,齐誉,为什么你知道?”
齐誉抿了抿唇,阿烟摇晃着脑袋:“不对。”
他镇定自若,像是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似的。
“阿烟,你先冷静一下,”他拉住她要撤走的手,目光定定的看她,“这件事,我希望你可以听完。”
接下来,齐誉就将上次王婶子说的话全部说出,但是阿烟震惊的看他,看着他嘴唇一张一合,耳边什么都听不见。
“本想等回到漠城一切尘埃落定后告诉你。”
“所以,你就骗了我这么久?”
被欺骗的感觉不好受,阿烟咬唇流泪,倔强的没发出声音。她猛的抽回手,站起来看他:“你曾答应过我,不会骗我!”
几乎是喊着说出这句话,阿烟捂着脸跑了。守在外面的决明吓了一跳,立即追赶上去。
胡岩则是进屋,见到内室满地狼藉,还以为王爷和阿烟姑娘吵架了,于是劝解道:“王爷,阿烟姑娘涉世不深,性子也有些骄纵,但她没什么坏心眼,若是哪句话得罪了王爷,多担待些。”
月光升起,将坐在那的男人镀上一层清冷的月光。他没转回身,只淡声道:
“是本王说错话了。”
“姑娘,姑娘你慢点跑。”
决明跟在后头,手中拎着阿烟的披风,紧赶两步才追上她,将披风披在阿烟的肩头。
阿烟不跑了,慢慢的走在街道上,肩膀耸动,哭的厉害。
决明这人嘴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抬手用帽兜将阿烟罩起来。幸好晚上街道上几乎没什么人,阿烟哭哭啼啼的和决明一起往回走,偶尔路人投来好奇的目光,被决明冰冷的眼神吓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