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仗,早已不是因为骨子里的嗜血。
他会想起施云琳指着万家灯火给他看,告诉他国泰民安的伟大。他永远记得她那个时候红着眼睛对回家的向往,对战乱平盛世康的渴望。
他也记得八十万贺人的惨死。
如何止战乱?
唯有,以战止战。
一个小孩子忽然跑出人群,人群立刻惊呼。
亓山狼勒住马缰,马蹄高抬,被他生生转了方向。他弯腰抱起吓坏了的孩童,递给他的父母。
路边有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
亓山狼拿了一串糖葫芦,送给呆怔的孩童。
云琳,你再等等我。
远在湘都,施云琳咬了一口糖葫芦,立刻失望地皱眉。是错觉吗?她总觉得湘国的糖葫芦不好吃,糖一点也不脆,也不够甜。
“殿下,许世子和谢三郎给您的帖子,您看过没有?”也青问。
再绯抱着一个盒子从外面进来,弯着眼睛笑:“殿下,周公子又送了您好玩的!”
“都放那吧。”施云琳一点兴致也没有。
她心知肚明,那些奉承巴结都是别有用心。
当初原以为被封太子是权宜之计,可她回到父皇身边快一年半了,还当着太子,日日随父皇上朝。
那些适婚龄郎君们,总是想方设法往她身边凑,赶都赶不走。
施云琳起身,往外走,掀开珍珠做的垂帘到了外间,提了水壶去给院子里的桂树浇水。
她立在院子里,望着桂树走神。
——也不知道姐姐现在过得好不好。
她听说齐嘉恕离开了曾经的亓京现在的贺京,应该也将姐姐带走了吧?
另两个宫婢搬着一箱东西过来,是施云琳让她们去仓库寻来的玉器。
这些玉器大部分原本就是她的东西,战乱让这些东西遗失,回来后,下面的人费尽心思给她寻回的。
不过如今最珍贵的东西是粮食,这些曾经价值不菲的玉石之物倒不怎么值钱了。
施云琳将箱子打开,拿出一块玉佩朝石阶砸去。
“哎呦!”也青惊呼了一声,“现在不值钱了也不用砸呀!”
施云琳没理她,又拿了一块玉佩砸。
再绯也焦声:“殿下,您以前可喜欢那块玉佩了!”
施云琳望了一眼摔成两块的玉佩,却没什么印象了。
她又挑了些平整的玉佩、玉环,毫不心疼地全摔了,然后又令人拿来锥子、长针、小刀和鱼线。
她将摔碎的玉石们拾起,再一个个磨出小孔,穿进鱼线里。
她午膳也只是简单吃了两口,又忙碌起来。忙了几乎整整一日,才将这些碎玉穿成一串又一串。
施砚年过来的时候,就见施云琳踩着小绣凳立在内门,将一串串碎玉悬在门梁上,和那些珍珠作伴。
隔着珠帘,施云琳望他一眼,道:“哥哥可不许训我暴殄天物。”
施砚年见过亓山狼腰间的那半块玉佩。
不仅是他见过。
亓山狼征战四方时,脸上狼首面具、腰间半块玉佩、偶尔从战甲里跑出来的平安符,还有那柄重刀,都成了他所向披靡的标志。
“玉佩也好,垂帘也罢,都是装饰之用,物尽其用能令主人高兴,又何来暴殄天物一说?”
施云琳使劲儿点头。
施砚年看着施云琳磨红的食指,摸了下碎玉不平整的断面,吩咐宫人将玉石边角磨平。
“苏大人和林大人到了吗?”施云琳问。
施砚年点头。
施云琳也不管最后几串了,赶忙下去,进里间换衣裳。不同于简单的常服,她换上了庄重的宫装。
这宫裙和她以前的裙子不太一样——款式一样,但胸口和裙摆都绣着龙。
施云琳和哥哥一同穿过游廊,再走进长长的走廊,往尽头的议事厅去。
百废待兴,如今不仅日日有早朝,施彦同几乎每隔一日在傍晚召臣子议事。
将要走到议事厅,施云琳小声说:“哥哥,我怕我做不好。”
毕竟她从小被当成公主来养,虽和皇兄们一起读书,但学的东西不一样,要求也不一样。
施砚年道:“任何事都是从无到有,从不会到掌握。云琳这一年学得很快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