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檀溪在雅室门外等了又等, 她抬眸望着远山上的积雪,白茫茫的一片, 让她不由想起那一日的大雪。
“请进吧。”松之从屋里出来。
沈檀溪轻颔首,迈步进去, 松之立在门槛外,在她身后将房门关上。
沈檀溪立在门口,抬眸望向齐嘉恕。他坐在桌边,桌子上放了一盆水。他额头上的伤并没有包扎,他正偏着头,一手握着湿帕子压在额头上的伤。
沈檀溪很不愿意与齐嘉恕单独共处一室。她轻咬了下唇,才往前迈,也没走几步,离齐嘉恕还很远,她提裙跪下,颔首垂眉。
齐嘉恕掀了掀眼皮瞥向她,看她温顺如羔羊。
“民妇只是希望王爷能另觅良缘,方寸大乱用错了方法,没有想到会连累王爷受伤。”
齐嘉恕拿起压伤口的帕子,见其被鲜血染红,嫌弃地将帕子扔到水里。
“过来。”他说。
沈檀溪僵跪了片刻,才不得不站起身,缓步往前,立在齐嘉恕身前三步的距离。
齐嘉恕拿起一块新帕子,并一瓶药,递到她面前。
沈檀溪没动。
齐嘉恕也不急,好整以暇地保持着抬手相递的姿势。
好半晌,沈檀溪望了一眼齐嘉恕额头上的伤,才伸手去接。她将药粉倒在叠好的巾帕上,然后握着帕子压在齐嘉恕额角的伤处。她仍然保持和齐嘉恕很远的距离,一臂之距,她伸长了胳膊,握着药帕子的手勉强压上去。
后窗开着,山风吹来,带进窗外几许碎雪。齐嘉恕眯了下眼睛,他的目光落在沈檀溪的腰身,看山风将她的衣裙轻轻地吹。
眼前忽然就浮现她不着寸缕坐在他身上扭腰的模样。齐嘉恕忽然握住沈檀溪的手腕用力一拽,将人拽到腿上。
沈檀溪脸色大变,急急想要推开他站起身。可是她整个人被齐嘉恕锢在怀里。
“再动,你今晚就会搬进王府。”
沈檀溪推着他肩膀的手颤了颤,不敢再动了。她眼底渐湿,低落的语气里噙着央求:“王爷,天下女人这样多。请王爷高抬贵手。”
齐嘉恕头疼,他松了手,烦躁地将食指上的雕鹰戒指拿下来,略侧转过身,伸手将巾帕浸了浸水,再拧干、撒药。
他双手不再禁锢沈檀溪了,可沈檀溪惧在他的话里,也不敢起身。她坐在他的怀里,转眸去望桌上的铜盆,见里面的清水早就被鲜血染红。
她再缓缓抬眸,望向他额角的伤。
沈檀溪不敢得罪齐嘉恕,看着他的伤,她心里也有些愧。她小心解释:“我不想让那些流言再传……”
“流言?”齐嘉恕冷笑。
“沈檀溪,聘礼没送过去的时候,风言风语说你被地痞土匪污了清白。聘礼送过去,流言变成本王欺了你。怎么,后者比前者难听?”
如果不是那些流言太难听了,他也不会那么急将聘礼送过去。就连他想趁她长辈施彦同还在时送去聘礼,在她看来也是居心不良给施彦同临行前添堵。
沈檀溪拧眉,小心问:“我……能不能起来?”
“不行。”齐嘉恕将沾药的巾帕重新递给她。
沈檀溪只好接过来,坐在他腿上,重新握着帕子去压他额上的伤口。
齐嘉恕一言不发,只是这样近距离盯着沈檀溪,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檀溪被他盯得不自在。她于尴尬中笨拙地找话题:“皇贵妃必然只是一时气愤,不是……不是真的想那样骂您。”
齐嘉恕随口道:“她说的都是真心话。”
沈檀溪转眸看她,似有些不相信。她与皇贵妃见过几次,虽说算不上了解,却觉得她不像那样狠毒的人。她说:“没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
“呵呵。”齐嘉恕冷笑,“她是爱他的孩子,另一个孩子。”
沈檀溪可没听说皇贵妃还有别的孩子,不过她并不多嘴问,只是有些疑惑皇贵妃对齐嘉恕的恶劣。
齐嘉恕看着沈檀溪皱着眉,他冷了脸,不悦地说:“你在想什么?”
他捏沈檀溪的下巴,抬起她的脸,警告她:“不准妄议我母亲。”
“不敢……”
齐嘉恕问:“沈檀溪,你瞧着本王被自己的母亲这样对待,是不是觉得本王很可怜?”
这让沈檀溪怎么回答呢?她刚刚只有害怕得罪齐嘉恕,可资格去想他是不是可怜。但他都这样问了,她只好垂眸默认。
有些话,齐嘉恕无人可说。此刻额角一抽一抽的疼痛,让他心生疲意。他也不管沈檀溪在不在意,径自道:“本王锦衣玉食权利地位皆有,有什么可怜的?可怜的是她!”
“她是贺国尊贵公主,有和睦幸福的家庭,也有情定终生的眷侣。灭国时,被杀父杀兄杀夫的仇人掳进后宫。仇人不顾她身怀六甲,强占了她,导致她的孩子胎死腹中。”
沈檀溪听得愕然。身为女子,她更能明白这样的痛苦。
齐嘉恕轻笑一声,自嘲:“后来她怀了我,无数次想堕胎,没堕掉罢了。”
沈檀溪回过神,敷衍安慰:“想堕胎总有法子,皇贵妃应该也是不忍心的……”
齐嘉恕的脸色却有了变化。他盯着沈檀溪的眼睛,告诉她残酷的真相。
“整个孕期她都被绑在床上,直到生下我。”
沈檀溪愕然睁大眼睛,惊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