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先前又将此事说的这般可怕?还斥责哥哥为你拦下婚事,是急糊涂了?”秦渊还记挂着方才被妹妹责备,语调不悦。
少女颊边又扬起一个浅浅的梨涡,闻言轻声道:“一码归一码,这婚事自然是要挡的。不然真等陛下赐了婚,哥哥就算是去敲登闻鼓也没用了。”
“以往都是小打小闹,现在是正事在前,父亲母亲尚且忧思难眠,你这丫头还能想出什么好办法?”秦渊半信半疑地看着笑盈盈的姑娘。
秦姝意脸上的笑愈发清浅,脑中又闪过那道清瘦挺拔的身影,以及她同那人在这些日子里相处的每一幕。
如今半载过去,不知不觉间,竟也同他有了许多次关乎生死的交易,依着那人的脾气性情,倘若有事相求,他定然不会推诿。
少女眸光坚定笃绝,她轻声道:“我若是闺阁小姐,萧承豫自然百般求娶;可我若是朝廷命妇,已嫁作人/妻呢?”
第47章
秦渊先是一怔, 不可思议地看着少女,良久才憋出一句,“你!”
秦姝意收起笑容, 十分严肃地回答道:“他再不济,也是皇子。先朝的天水郡赵家, 那样烈火烹油的权势, 最后还不是全族覆灭?”
她站起身,语气淡漠, “臣属若是让皇室宗亲下不来台,便是居心叵测,在朝中更会被结怨的同僚捏造谣言, 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
少女转过头,俯视还坐着的哥哥,轻声道:“可若是我先他一步, 同各方面都胜他许多的人结亲, 就算宁婕妤跪死在宫城, 也改变不了既成的事实。”
秦渊的眉头一跳,垂眸反驳道:“这怎么行!姝儿你切莫慌乱, 哥哥定会想出两全其美的法子, 事情肯定还有别的转机......”
秦姝意无奈地露出一抹笑, 语调斩钉截铁, “既然已入穷巷, 前狼后虎, 我们便要审时度势,学会借旁人的力脱困。这是对所有人来说损失最小的办法。”
秦渊猛地起身, 按住少女削薄的双肩,责备道:“损失最小, 就是拿你的姻缘做赔吗?我知道你心里有主意,可是妹妹,你真的想好想嫁的人了么?”
青年越说越气,觑着妹妹的神情,又怀疑道:“穆王如今也是个有正经封号的宗亲王爷,当朝能胜他许多的青年才俊屈指可数,你口中的盟友,莫不是杜撰的吧?”
他原本就在气头上,经这么一通没头没尾的分析,更觉得让自己猜中了,妹妹或许本来就没什么破局的好办法,说这些只不过是为了让家人安心。
秦姝意心下喟叹,“哥哥,你认得他。”
“你自己说临安能有几个敢公然对擂皇子的人?我还认得?我去哪找......”青年语速飞快,话还没说完却猛然止住。
他的眼前浮现出一张昳丽的面孔,含笑的丹凤眼,性情桀骜张扬。
以那人的家世,别说只是一个三皇子,就算是外祖担任太傅的桓王来了,也要让他三分。
京城世家高门遍地走,他却是当之无愧的魁首。
秦渊的太阳穴隐隐发胀,被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吓了一跳,心中更是百感交集。
早在上元节那日,他就觉得这裴世子和自家妹妹的相处怪怪的。分明是初见,两家往来也很少,怎么这两人却那么有默契?相处起来熟稔轻松。
从那之后他就留了个心眼,出门但凡见到国公府的车马,一律避让,加上这位裴世子的名声属实是不怎么样,秦大公子更是非常不悦。
直到春猎时,真真切切地跟裴景琛共事,方知从前那些恶名不过是以讹传讹。
况且世子知道妹妹出了事后,舍命相救,这是实打实的救命之恩。
可是,秦渊只觉得这件事发生的太过突然,哪怕找到了解决方法,心中亦是闷闷不乐。
兜兜转转,妹妹竟还是属意裴世子。
他千般防万般防,这真是从未预想过的结果。
秦大公子揉了揉太阳穴,好在世子不是那种善于伪装、无情无义之人,看他对妹妹关心则乱的态度,这桩上赶着的姻缘或许也能算得上一件好事。
还没等他缓过神,秦姝意又道:“哥哥,你需得再帮我一个忙。”
生怕这个妹妹又提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要求,秦渊深吸两口气,方斟酌着问道:“需要哥哥做什么?”
秦姝意失笑,无奈地说:“哥哥帮我给恒国公府递封帖子,亲自交到世子手上吧。”
秦渊双眼倏然瞪圆,连着那略微上挑的桃花眼中都是显而易见的震惊,他只觉得被人无端噎了一口,震惊地问道:“你说什么?你同他现在还未成婚!”
当朝哪里有未婚男女互送书信的事?妹妹这一出,可不就成上赶着互诉衷肠了吗?这怎么行,要送,也该是裴世子来见妹妹。
然而秦大公子显然忘了一件事,此时裴景琛尚且在府里养伤,穆王退婚一事以及秦姝意的打算,他都是不知道的。
秦姝意也不过是想要送封信,挑明这件事,也是提前询问他的意见。
若他不愿意掺和进这趟浑水里,这姑娘也没有强嫁的道理。
静了片刻,终于想通了这一切的秦大公子端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似乎打定了主意,应道:“好,我替你送。”
——
兴许是托了那半月昏迷的福,醒了这才不过几日,裴景琛的伤已经好了大半,面色沉静,薄唇红润,没有丝毫病态。
他这几日没有出府,也是在暗处观看着整个京城的风向。
临安城中只有寥寥几个人知道他苏醒的消息,恒国公府如今守得铁桶一般,之前那些来去自如的暗卫现在自然也探不到丝毫消息。
见他今日精神好,兴致高,成均跟他讲的事情也多了些,谁知刚说完太尉府退亲一事,就被一旁的世子挥手打断。
裴景琛不发一言,心思却千回百转。
这两个人的庚帖都交换了,如今只差临门一脚,又突然退婚了?若说其中没有猫腻,谁会信?
脑海中蓦然闪过梦里的那场婚礼,他心中隐隐觉得不妙,这是一种刻在骨头缝里的直觉。
总觉得这件事每一处都透露着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