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凝讪讪笑道,“可能是我见识少,觉得挺像,就想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她跟着魏潜学了这么久,还是没办法事事都根据线索推理,经常收不住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那个案子是刑部负责。
纵然魏潜是个喜欢追求真相的人,但也没有到每一个案子都不放过的地步,那案子刑部接手之后,他就没有再过多关注,只是后来听说案子破了,凶手是因为私人恩怨买凶杀人。
真正掌管天下刑狱的是刑部,这方面的人才比监察司要多的多,相比之下监察司更多是起到监督的作用,魏潜从不怀疑刑部的能力,整个大唐统管刑狱的中枢不可能连一个凶杀案都破不了。
这个案子的结果出错的可能不大。既然凶手已经伏法,那么这两个案子之间几乎不可能有什么关联。
不过案子没有破之前,魏潜不会轻易否定任何可能性,“你有这种设想很好,但不要被它左右,还是要多从眼前的线索入手。”
“大人,膳食已经备好,大人是否要用膳?”侍人在门外问道。
两人衣着还算得体,魏潜随手帮崔凝拢了头发,便道,“端上来吧。”
侍人应了一声是。
不多时,饭食已经摆上。
大约是程刺史特别交代过,眼前这一桌饭菜,比长安最好的酒楼也不差什么了。
尽管一路上魏潜竭尽所能的照顾崔凝,但毕竟是在赶路,崔凝又因惦记师门的事情,胃口一直不太好,算起来已经好长时间不曾认真吃上一顿了。好不容易安安稳稳的吃上一顿饭,魏潜不停的给她夹菜,她又是个不爱浪费的性子,一顿下来撑得她坐不下来。
外面还下着雨,崔凝只好在屋里转圈遛食。
“大人,彭佐使求见。”
崔凝停下脚步,看了一眼正在闭目养神的魏潜,心说这个彭佑不会是一直在外头等着的吧,他们进衙门到现在统共都没有一个时辰。
不过想到他和杨檩之间的交情,却也能够理解。
“请他去偏厅。”魏潜睁开眼睛,声音微哑。
崔凝这才忽然发现他眼底有淡淡的青色,心里不禁有些酸涩。她这些日子心里被师门之仇塞的满满当当,脑子里想不得别的,眼里也看不进别的,而身边这人却是劳心劳力,千里迢迢竟不曾肯让她吃半点苦头。
“五哥休息一会吧,我去见他。”崔凝也不知道自己揽下这么大的事究竟能不能做好,但本该是她的事情,她要亲自去做才行,不能总活在羽翼之下。
当初她紧巴着魏潜,确实是想寻求一些帮助,却从未想过把自己的事情丢给旁人去抗。灭师门的凶手还没有查到,但显然是个极有权势的人,她若是不尽快强大起来,就算立刻就找出凶手,也只能揣着满心仇恨束手无策。
魏潜原想拒绝,但看着女孩儿的目光坚定,便将话咽了回去,只问道,“你可知道将面对什么?”
崔凝点头。
此时的彭佑就像是一头随时都会失去理智的野兽,他把魏潜看做唯一的希望,倘若知道主要负责此案的人竟然交给尚未及笄的女孩,真不一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去吧。”魏潜看着她,沉渊一般的眼眸中尽是鼓励,“我便不去了。”
只要魏潜在场,任何人都不会把崔凝看在眼里,他若是全权负责这个案子,之后就算崔凝再接手,苏州大大小小的官员都会默认是他负责接手苏州卷宗,如此一来崔凝从头到尾只是白顶一个官职罢了。
崔凝年纪小,又是女子,为官本就不易,就算他不光明正大的揽下事,尚有人背地里说她全靠家族和他才当的这个官,倘若这一回他真的这么做了,正是授人以柄,恐怕她更难以树立起威信。
所以魏潜哪怕明知道她出去可能面对彭佑的暴怒,也得让她独自处理,好叫人知道这一次苏州巡察使是崔凝,就算他跟了过来,也不过是因她年纪小头一次办事,他才在侧引导。
是他放心不下,而不是她毫无用处。
魏潜负手看着游廊上的身影越走越远,直至转弯再也看不见。
顿了许久,他才反手带上门,避开侍卫翻过游廊,悄然无声的靠近正堂。
崔凝一只脚才踏入屋内,彭佑便立即起身,待到只见她一个人,不禁愣住,直到崔凝坐下仍未反应过来。
“彭佐使请坐。”崔凝双手交握放在腿上。
彭佑以为魏潜有事耽误了,便坐了下来。
“彭佐使赶过来可是有什么发现?”崔凝问。
在彭佑眼里,崔凝虽然只是名义上的巡察使,但背后有魏潜有崔家,既然她主动问起,他没有必要隐瞒,“方才已经找到大人的小厮,不过也没法开口了。”
“死了?”
“是。”彭佑显然没有打算细说。
崔凝顿了一下,心知如果不挑明,彭佑可能会一直给她这样敷衍的回答,不过是浪费时间而已,“彭佐使,我是巡察使,苏州所有的卷宗和案件都由我负责,若是有什么发现,尽可说来。”
彭佑听懂她话里意思,顿时惊怒不已,“人命关天,岂能儿戏!方才在杨府魏大人在程刺史面前揽下此案,此时却甩手不干了?别的我不管,但是别驾的命不是你加官进爵的垫脚石!”
“我既然接下就会负责。”崔凝冷声道。
“负责!你拿什么负责!”彭佑双目充血,死死的瞪着她,手下胡椅的扶手被捏出细微的碎裂声。
一直以来,杨檩就是他生命中唯一的方向,现在报仇就是他的全部,如此重要的事情就这么轻飘飘的交给一个尚未及笄的女孩?!叫他如何冷静!
砰!
座下胡椅被一掌拍的四散,彭佑之前那些被克制情绪突然间决堤,疯了似的朝崔凝挥拳。
他现在恨不得掐死如此儿戏杨檩生死的人。
崔凝在他怒目相视的时候就已经做好被攻击的准备了,此时面对凛冽拳风,她不避不让,竟是出掌硬生生接下一拳。
她从蹒跚学步就开始习武,纵使怠惰一些,至今并没有练出什么境界来,却还不至于被这一拳给打趴下。
双掌卸下力道,旋即一翻,如蛇一般顺着彭佑手臂直达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