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他停在云万里的马前, “高承贵从府中逃了!”
“逃不掉他。”
云万里却不着急。这杭州城被围了月余,连耗子都跑不出去。最终是杭州知府忍不住了——何必拿着一城百姓与陆晖干耗?云万里可是说明白了, 他不会伤害任何官员。
因而这城门,还是知府派人为开封军开的。
“平康。”云万里冷声开口。
“怎么?”身畔着武人装的小娘子接道。
云万里:“点一队兵马,去追高承贵。”
陆鱼当即蹙眉。
眼见杭州皇宫就在眼前,喊她去追高承贵?陆鱼不接命令,反而唐突出言:“你拆了惠王的密信, 他给你写了什么?”
就在打进杭州之前,陆鱼亲眼看到云万里拆了那封密信。
云万里没有回答。
他转过头, 鹰隼般的双目里闪烁着冷峻威严:“你想违抗军令?”
陆鱼:“……”
十五岁的娘子不自觉地绷紧身躯。
军令如山, 即使她是公主也不能例外。昔日的云万里就敢夺了高承贵的兵权直接出兵平叛,若陆鱼违抗命令, 云万里可不会管她是不是公主。
她不想去抓高承贵,她想杀陆晖。
但陆鱼也不是傻瓜,现在不去,云万里怕是会把她直接抓进军牢里,别说杀陆晖了,
她都不会再有掌兵的可能。
斟酌一番,陆鱼有了计较,不情不愿道:“是。”
而后红衣公主点了一队人马,催促马匹离开。
云万里不再犹豫,同样带人突入皇庭。
从离开京城,到来到杭州,中间隔了六年之久。
打前锋的探子回来禀报,说已将欲图逃窜的陆晖抓回了大殿。听到这个消息,云万里只觉得荒谬。
还想跑?
这回又跑到哪里,从开封到杭州,难道要跑到福州去么?
他拎着自己的戟刀,跨过大殿门槛。
被按在地上的陆晖闻声抬头,触及到云万里的面孔时愣了愣。那双与陆鱼几乎一模一样的凤眼中闪过半分茫然,直至他看清了云万里右脸上被火碱燎过的伤疤,方才想起他的身份。
“……云万里。”
陆晖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了他的名字:“没想到是你!”
“不就是想报复吗,那你去找高承贵啊!”陆晖瞠目欲裂,破口大骂,“狗东西,要不是朕,你还在肃州看那破关门呢!朕好心提拔你,你却成了陆昭的走狗,带着朕的兵来打朕?!”
云万里充耳不闻。
他大步向前,六尺长的戟刀刀锋自然下落,砸在大殿的地面上发出铿锵声响。随着云万里迈开步子,刀尖拖在地面,刮擦着石砖,刺耳的滋啦声骤然凸显出强烈杀机。
陆晖蓦然停住声音。
盯着那刀锋,纵使是他也明白了云万里的来意。
云万里要杀的不是高承贵。
“你——”陆晖一双凤眼中闪过震惊之色,“你想杀朕。”
进杭州之前,云万里按照陆昭的要求,拆开了那封密信。
信中惠王的笔迹温柔端庄,但每一句话都刺到云万里眼疼。
惠王下令,要他杀了陆晖。
毋须看后文,云万里也能推测出缘由,更遑论陆昭字句恳切,将一切写得明明白白。
他知道他身体不行了。
有太医在,也许能撑个五年,也许和先皇一样能拖很久——但先皇死时也不过三十余岁,陆昭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少。
而在陆昭之后,只余陆鱼一人。
她是大雍最后的血脉,不能让她背上弑父的名声,陆鱼不能杀死陆晖。
但云万里可以。
他甚至知道陆昭为什么选他来。
陆家一脉相承的多疑啊,即使是陆昭也没有成为例外。
云万里在肃州颇有声望,尤其是在赶走西戎后,更是饱受爱戴。因而陆昭要把他调回开封,一是不能让他成为第二个刘武威,二是他被高承贵陷害过,他来讨高承贵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