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杜菀姝还有很多话要问。
这一路上碰见了什么事,吕仁义又怎会患病?可见陆鱼这一身冻疮,她实在是说不出更多的话了。只能是陪她坐在马车里回府,又连忙吩咐观星观月烧水煮汤,再将兰州城里最好的郎中请了过来。
待到给陆鱼手脚的冻疮上了药,又亲眼看着她将暖身子的药汤喝进肚子里,杜菀姝才好受一些。
折腾了一下午,云万里也得到消息,临时赶过来。
夫妇二人长时间留在嘉峪关,这兰州城的府邸对云万里来说甚是陌生。他跨过大堂门槛,先是环绕四周,视线才最终落在陆鱼身上。
而陆鱼则在第一时间锁定住进门的武人。
对十岁的孩童来说,云万里的高大身躯分外具有威慑力。他的出现叫陆鱼不着痕迹地眯了眯眼,警惕再次爬入眼底。
“怎这么久?”云万里瞥了一眼陆鱼,转头看向乌眼。
“……望大人恕罪,”乌眼低头,“殿下与中贵人没走官道,多数时间在荒野穿行,这沿路要探寻的地方太大了,离开京城之后耽搁了许多时日。”
“从哪寻回的?”云万里问。
“在下邽附近。”乌眼回答。
云万里不着痕迹地拧了拧眉头:“躲避追兵,人之常情,你们搜寻起来确实困难。但行动起来,理应考虑到这点。倘若早上一两日,吕仁义也许不会死,这也是事实。”
乌眼:“是臣的错。”
“你别罚他,”陆鱼唐突出言,“是我要吕仁义避开官道的。”
这是陆鱼第一次与云万里正面交谈。
她见过他很多次了,可不论是在延岁山,还是在宫中、云府,陆鱼都是去找杜菀姝的,从没把云万里放在眼里。
听到陆鱼脆生生开口,云万里才再次看向她。
与其他人不同,饶是见陆鱼这般情状,云万里仍然面无表情。
“我下的命令是找回殿下,他完成了任务,没有犯错,乌眼不会遭到惩罚,”云万里说,“但如若他犯下错误,即使是殿下出言求情也没用。”
言下之意即是:罚或不罚,哪怕陆鱼贵为公主也说了不算。
换做往日,陆鱼定然会感到不高兴。
但现在——
云万里说话有用,她心想,比她有用多了。
如果是云万里在,那些个村民就不会如此猖狂,他们在夜间也不用担心野兽与狼群。
在京城时,陆鱼只觉得云万里很麻烦。
她经常想着,要是杜菀姝不嫁给云万里,就不会被那些个娘子嘲笑,更不会离开自己。但现在看看,正因云万里带着杜菀姝离开了,她才避开了京中纷乱。
甚至是,连在宫中不问世事的陆鱼都知道,云万里来肃州是因为这里有战乱,而他来了,肃州都变得安全。
他能打。
想要活,就得能打。
“你能教我,”陆鱼说,“是吗。”
“……殿下要学什么?”云万里问。
“我要习武。”她回道。
然而云万里没有像宫中的人一样,因陆鱼主动提出要求、主动想要学习而喜悦兴奋,他反而挑了挑眉梢,如鹰隼般的眉眼之间闪过几分审视和锐利。
“殿下如今已安全,”他说,“只要肃州在,卑职保证外敌不会再侵扰殿下分毫,不知殿下因何而心生习武的念头?”
陆鱼没打算遮掩,她抬起双目,凤眸里闪过分明杀机。
“我要杀了陆晖,”她说,“为母后与吕仁义报仇。”
…………
……
深冬,楚州与山东同时向开封发兵。
慧王陆昭、刘家刘武威将军,各领十万大军,会师开封,誓将外族赶出国都,以洗京城沦丧之辱。
第52章
乾康十五年, 惠王陆昭发兵,自北狄手中夺回开封。
乾康十六年,各地灾害频发, 诸多地方农民起义, 外有戎狄、内有割据, 中原四分五裂。
乾康十八年, 惠王与刘武威将军肃清各地叛军反贼, 暂结了中原混乱局面。
乾康十九年, 一纸书信送到了肃州。
五年来, 云万里、杜菀姝驻留边关, 飞云大将军在, 西戎不敢轻易来犯。正因西北严防死守,陆昭在驱赶北狄、平叛乱军之时才毫无后顾之忧。
信也是陆昭写的, 惠王笔迹温厚、字句恳切,写明留在肃州五年的平康长公主即将及笄, 希望云万里与杜菀姝二人将其护送回京。
眼下西戎内部纷乱:察哈尔部的勃尔斤在云万里的支持下顺利继位,成为了新的汗王。但他暗杀兄长的行径仍然是落了口实, 为了争夺察哈尔部这块大肉,草原各部开始内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