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中原大乱。
而惠王陆昭的信送到肃州时, 已是十一月。
西北地区, 皑皑白雪盖住高原。
探子抖落身上的冰碴, 将京城线报与信笺一同交给了云万里与杜菀姝。
南方不比西北, 气候不算严寒, 因而陆昭并没有等待春季, 直接筹集军马, 要与刘武威一同东西夹击开封,誓要将北狄赶出中原。
“刘将军不会真的反。”
杜菀姝笃定道:“只是刘家被逼上绝路, 不得已而为之。这是好事。”
若刘武威得知陆昭的想法后,恐怕也会大力支持——如今看来, 惠王可要比那抛妻弃子皇帝更配得上那把龙椅。
云万里却没说话。
他只是迅速看了一眼线报,然后沉默地将其递给杜菀姝。
见他脸色不好, 杜菀姝的心揪了起来。
陆晖离开时带着后宫嫔妃,独独没有许皇后。直至今日,线报上才清晰写明了她的去向:皇后死于北狄之手,平康公主下落不明。
读到最后半句话时,杜菀姝搁置在桌边的手不由得开始颤抖。
“是下落不明, ”云万里强调道,“北狄军没有找到她, 否则定然会拿平康去要挟陆晖。”
说完, 他看向眼前的探子。
从京城跟过来的“乌眼”,在殿前司时就负责探查情报。他是老行家了, 对宫中事项、人员,也是熟门熟路。
“点几名认脸的兄弟,”云万里说,“去搜查平康公主的下落。”
“是。”
乌眼应下,转身离开。
待到室内只剩下杜菀姝与云万里二人,后者看向她咬住下唇、不发一言的姿态,宽慰的话在心底转了一圈,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云万里知晓重要之人生死不明是什么滋味,而每一位离去的战友,都没有回来过。
他不希望同样的事情发生在杜菀姝身上。
最终,云万里也只是抬手,用自己宽大掌心握住她战栗的指尖,一寸一寸,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
…………
……
同一时间。
“殿下,这样暖和一点。”
吕仁义同样抬臂,握住了陆鱼的手。
十一岁的女童昂起头颅,她看了看苍天的脸,又将身上的破麻袋拉起来挡住面庞。
“喊我陆鱼。”她说。
“……是,是我忘了,”吕仁义苦笑几声,“喊习——咳咳咳咳!!”
后面的话,淹没在了一连串激烈的咳声中。
他的手确实很热,烫到不似常人。天已经很冷了,吕仁义高热不退,已有三天。
可是他们在出逃路上,根本找不到郎中。
二人已在荒郊野岭步行五天了。
过往时候,陆鱼总是觉得宫内的天空是那么逼仄,周遭来来回回这么几个人,宫殿来来去去就这么几个屋顶,她好像被囚禁在了那片天下头,想出去,却始终不被允许。
皇家别苑很好,那是陆鱼最快乐的两个月。
天不会被高耸的城墙遮住,消失在红壁苑墙的尽头。马场没有顶,她可以在那里自由自在的奔跑。
当时的陆鱼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发现连别苑的天空也是有限的。
陆鱼终于步入那没有边界的天空,可与她过往的想象全然不同。
吕仁义把她的头发扎成了男孩的发髻,披上破旧的衣服,越往西北走气候就越冷,这点布料完全不够防风。而他们甚至不敢与难民一同行走,怕被发现,怕出意外,也怕流寇袭击。
这么冷的天,生病是理所当然。
但陆鱼惊觉自己的性命是如此顽强,三日之前吕仁义因寒冷而高热,她却除了手脚生了冻疮外安然无恙。
甚至吕仁义生病了,也没有停下来休息,他们必须在天黑之前走到下个村落。
平康公主何时亲自走过这般长的路?
走到陆鱼脚底起泡流血,疼到每一步都犹如刀割,可很快她的脚底就起了茧子,变得麻木。
终于走过荒地、看到了人烟,可村子里的人一出门瞧见他们,就立刻变了脸色,神色仓皇地逃窜回家,紧紧关上了房门。
吕仁义敲响了街边的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