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明月 第15节(1 / 2)

揽明月 猫鳞 1979 字 9个月前

楚慕摇摇头,却见他伸出手,往她面前探过来,“来,让我帮你瞧瞧。”

“不用了……”楚慕一惊,连连摆手往周始身旁挤,语气慌张,“那什么我没事的……”

“我瞧瞧。”张子澄笑着,含笑的眸子里带着试探,只是他手还没伸过来,却冷不防被周始一掌拍开。

一声痛呼陡然响起。

周始漫不经心地睁开眼睛,往车厢里面挪了挪,睨着张子澄道,“青天白日的,乱叫谁小娘子呢,把你的脏手给我拿开。”

他下手力道极重,不带分寸,张子澄手都红了,连忙缩回来抱怨道:“不是怎么一见面你就这么凶!还下手?我们之间的感情呢?没感情了是不是!”

周始目露嫌弃,“谁与你有感情?别在这玷污我名声!”

楚慕闻言捂着唇偷偷笑了起来。

“你重色轻友!”张子澄翻了翻白眼,小声嘟囔道。他揉着发红的手掌,继而听到周始低沉的声音响起:“我还没问你呢。”

他抬起头,对上周始深沉的眸,眼皮陡然跳了一下,他说:“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张子澄动作微滞,弯起唇角,顷刻间两人的位置调换,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你可算想到这个问题了。”

十方楼里的十门看似最弱,却掌握着天下情网,找一个人还不容易,况且周始也没有刻意掩埋行踪。

他摇了摇手里的折扇,意味深长:“要想找到你,很难吗?”

周始直直盯着他。

“或许对于他人来说,找到你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张子澄说着,陡然想起什么,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郑重。

他缓缓提醒道:

“不过周始,竟然我能找到你,别人自然也可以。”

…………

庭院幽静,树下清影萧索,阴冷的天雾蒙蒙的,廊前帘布晃动,楚慕缓缓走着,时不时瞥一眼楼下的身影,心有不安。

这一路,听着他们的话,楚慕这颗心不禁提了起来,她虽不太明白话中意思,但也知此行怕是不得安宁了。

小婢引着她上二楼客房小憩,张子澄差人将马车驶到这里来,周始也没开口反对,想来应是无碍。

拐角将至,楚慕快步跟上,娇小清瘦的身影缓缓消失,帘纱轻抚栏栅。

楼下庭院多树,只惜未到春时,二人对坐在茶几前,比起茶张子澄更喜欢苦辣的酒,周始亦是如此。

只有他们二人,张子澄肆意不少,他直接将酒囊丢到周始面前,自己先饮了一口,随后开门见山:“你为何不回十方楼。”

他和周始一样,都是六岁进的十方楼,他们是同一批训练的孩子,那批人里,只剩下他们二人了。

周始拿起酒囊,神色漠然,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刘成死了。”

很快他又补充:“我杀的。”

张子澄耸耸肩,并不在意,“我知道,他的尸体我已经让人处理了,你放心。”

言下之意便是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可周始并不在乎这些,他若真想做,不会让人找到丁点痕迹。

张子澄一眼瞧出他的心思,“你真不打算回去了吗?”

要知道,进了十方楼,就算是死人都很难离开,更别提活着走出十方楼了。

周始淡淡勾唇,他仰头喝了口酒,这是北地边境最烈的火刀子酒,酒性不好的人一口下去能睡上三天三夜,酒性好的一般也难以招架这股劲,最是烈性难驯。

这一口酒,在冰天雪地里,却是他们救命的良药。

他伸手擦去唇边水渍,漆黑深邃的眸似若释然,看向张子澄,声音很淡:“不回去了,我想去鄞州看看。”

”你要回鄞州……你打算……”张子澄微微有些愣住,他张了好几次唇,却在瞥见他眼底情绪的那一刻,忽然哑言。

他不知该如何劝他了。

眼前的人,明明还是副少年神色,眸子里却没有半分往日神采,那是一片无人问津的死寂,充斥着漠然,如死潭陨星,无人能惊起半点波澜,也无人能救。

阁楼铃响,风扰人梦,二楼栏边纱帘摇晃不已,露出一角深色碎花衣裙,张子澄瞥着那抹亮色,又问:“你这般,那小姑娘呢?”

“你打算如何?就这般抛下人家?”

周始自然也瞧见了那抹身影,他心头微微跳动一下,莫名想起那块红玉兔子,那双清澈而又透着担忧的眸,风寒雪地里,她不顾一切拦着他说——不能死。

他缓缓抬起手,又很快放下,这双手里沾过太多人的血,早在六岁那年,他就该死在那场雨里,死在父亲母亲身边,至少那样他起码干净而坦然。

可他没死,命运给他开了一个无比残忍的玩笑。他认贼作父,他努力习武,他没有一天不痛苦,为此他做过太多违背初衷,昧着良心的事,他回不了头了。

他活着的每一天,只为亲手屠杀那些该死之人,如今那些人他一个都没放过。每个人都是自己的终点,他到头了。

短暂的温存很暖,令人留恋,可这份温暖不会一直在他身边。周始缓缓收回目光,心已平复,淡声:“我们只是主雇关系,这姑娘出手很大方,够我棺材本了,我答应了她,要送她回家,她家正好在鄞州那块,待我送她回了家之后,我们的关系也到此结束了。”

“她和我不同,小姑娘还小,正是此生最好的年纪,回了家后一切都是新的开始,那些不愉快的人与事很快便会忘记,到了年岁,她会嫁人,还会与夫君……”他忽而顿了顿,心里倏然空落落的,说这么多,这些又与他何干呢。

这酒啊,惯会扰人思绪,他竟都想到这些事情来了,定是楚慕平日里话太多了,他听的多了,便想的也多。

张子澄猛灌一口酒,似有不甘,眼里冒着团团怒气。他很早便知周始有此想法,一个决意挟着仇恨而活的人,没了仇恨,又该如何相安无事的活下去。

这些年,无论他怎么劝,与周始打过多少次架,都是无用功。他决意赴死,回鄞州,只是想换自己一身干净罢了。

“送人家回家?你看你说的这些,到底是份什么心思!回鄞州去,你不过就是想去鄞州赴死!”张子澄说着猛地将酒囊甩在桌上,恨不得又和他打上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