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这顿鞭子挨得痛。
她知道娄老太君铁了心要驯服自己,或许还带着点烂泥扶不上墙的恨意,否则世家小姐,哪有挨鞭子的,虽然只是嬷嬷打的竹鞭子,但也打得手臂小腿都是青肿的,如意因为是丫鬟,打得更惨,进来后跪都跪不稳了,只在地上哎呦叫痛。
“别跪了。”凌霜叫她道。
其实她自己也痛得很,当着众人还强撑着,这下被扔进祠堂,看着累累的牌位,这地方又宽阔又阴森,实在吓人。
她不说还好,一说,如意立刻就哭起来。
“呜呜呜,我知道小姐都是为了我,不然可以承认……”
“嘘。”
凌霜朝她做了个嘘的手势,如意会意,停下哭来,警觉地跟着她的手势看,只见漆黑的祠堂里,门口处透出一丝光来,有人影子走动,显然外面还有看守她们的人。
“也不是全为了你。”凌霜低声坦诚道:“就算打死我,我也不会说出来的。”
“为什么?”如意问道。
“大概是为了自由吧。”凌霜莫名地想起一个人来,淡淡道:“如果要我说出那些衣服的作用,从此再也不用它们,只在后院内宅渡过我的一生,我宁愿现在就被打死。”
如意怔怔地看着她,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大哭起来。
“不用被打死,三房一定会想办法害死我们的,”她想起许多恐怖的故事来:“就像那些悄无声息‘病死’的小姐一样,她们一定也想害小姐你……”
“不用像别人家的小姐,也许我们娄家自己也有呢。”
凌霜站起来,看着黑暗中林立的牌位,淡淡道:“也许这些牌位不是第一次见到我们这样的人,这祠堂也不是第一次用来关人了。”
如意被她说得害怕起来。
“但你也别担心,我们死不了的。”凌霜淡淡道。
“为什么?”如意问道。
“有娴月呢。”凌霜道:“她不想让谁死,谁就死不了。
她还要我活到八十岁,和她一起去乐游原上看花呢。”
她这话说出来,缓解了一些如意的恐惧。
但过了一天,情形就急转直下了。
三房果然没有送食物和水来,她们穿的都是晚上的衣服,祠堂的阴冷也渐渐感觉到了,根本连觉也睡不了,如意睡着了直叫冷。
凌霜扯下柱子上的布幔,但薄薄的绫子也无法保暖,如意当晚就着凉了,第二天发起烧来,挨了鞭子的伤口也都滚烫,大概是第二天夜里,如意直接烧胡了,一直说胡话。
凌霜这下着急了。
她靠墙坐在蒲团上,把蒲团拼起来给如意做床,又用绫子裹着她,让她睡在自己的腿上,这样可以随时探她的额头。
听见外面有动静,她就叫着要人送药,要大夫,但外面的人根本不搭理她,就跟没听见一样。
这样耗了大概一天一夜的功夫,凌霜嗓子都叫哑了,也没有一点药来,连水和食物都没有。
她又勉强睡了一觉,醒来试如意的额头,发现没那么烫了,稍微放下心来。
还没来得及高兴,忽然反应了过来,把自己的额头靠在地砖上试了试。
地砖寒意侵人,她额头滚烫。
不是如意退烧了,是她也发烧了。
她向来自恃身体强壮,不觉得病痛有什么,第一次烧成这样,中途一度迷迷糊糊起来,睡了过去,半梦半醒之间,以为爹娘都回来了,娴月和卿云闯进来,把自己救走了。醒来周围还是一片黑暗。饶是她性格向来顽强,那时候也有点绝望。
她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也不知道这是哪一天,祠堂里看不见一丝光,她一度以为自己要这样睡过去了。
直到听到娴月的声音。
“凌霜,凌霜你醒着吗?”娴月生平极少有这样焦急的时候:“凌霜,回答我,你再不说话,我要拆门进去了!”
凌霜挣扎起来,想要出声,这才发现嗓子嘶哑剧痛,连忙爬起来,爬到门边,用力拍了两下。
“凌霜是你吗?”
娴月在外面,也顾不得地上寒冷,直接趴在地上,似乎在催促别人道:“这里,开个口子。”
是小九的声音答了一声好,只见门角落里被撬开一道口子,大约手掌大小,娴月焦急地把手伸进来,顿时被人一把握住了。
“凌霜!”娴月高兴得声音都变了,焦急问道:“你怎么样?还好吗?”
“放心,死不了。”凌霜嘶哑着声音答道。
娴月握着她的手,攥得死死的。
“你的手怎么这么烫,是不是发烧了?”
她早有准备,从怀里拿出一大包药来,都是小纸包包好的,她一包包递进来,道:“这是退烧的丸药,这是驱寒的,这是治伤的,这是参片……你们有水喝没有,饭呢?冯婉华那贱人是不是没给你们送过饭和水?”
凌霜只“嗯”了一声,她递完药,立刻又递来装水的葫芦,都是小小的,凌霜趴在地上,从间隙看过去,只见娴月正从篮子里一样样拿东西,都是量好一样的大小,显然她早做好准备,知道打不开门。
“你在这踏青野餐呢?”凌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