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白是第一次涂妆,穿这种热烈大胆的衣裳出现在这种场合。
只见广袖垂地,衣裳裙摆逶迤拖出数丈,裙上绣有仙鹤戏云图案,金线绣绘滚边。她身后跟着两列秀气的宫女,而她独身行于最前面,盈盈光敛宛若与天地相辉映的皎珠,周围人与她相比皆为失色下乘。
她缓步走到地坤殿台阶下,由琼枝和墨竹搀扶在两侧,一步步登上九级台阶。*
逶迤裙摆上赫然是九只仙鹤盘旋在流云之中的图案,金丝银线叠绣五层,在日光的映照下潋滟着细微的光,美奂到极点。
不知哪家公子低低惊叹一声:“宁蕖公主这样貌实属皇城独一份。”
众人皆赞同点头。
鹿白被墨竹和琼枝搀扶登到台阶顶上,来到地坤殿殿门前。
她们二人与后方仪仗宫女迅速走入命妇队列,垂手而立。*
昭和帝坐于殿内最内的龙椅上,含笑朝她道:“宁蕖过来,朕亲自给你戴笄簪。”
礼官开始高声唱礼。
鹿白独自迈步走进,在接近正位之时,双膝跪地,叠手举至眉间,深深叩拜在地,起身再叩拜,三叩拜。*
她踏着汉白玉筑的台阶缓步走到昭和帝面前,再叩礼。
昭和帝从龙椅起身,亲自为她挽起最后一束墨发,插上宫廷御制的鎏金玄鸟八宝簪,扶她起身,欣慰道:“朕的宁蕖长大了。”
鹿白眼眶微湿,与父皇一起面向殿内殿外的文武百官以及朝臣内妇。
礼官高声唱诺:“礼成!皇上御旨,钦封为宁蕖公主!”*
众人纷纷叩首下跪,高呼道:“拜见宁蕖公主!”
至此,正式受封。
她成了皇室真正的宁蕖公主。陛下早已发话不再留要子嗣,以后她便是唯一无二的公主,坐享与皇子同等的待遇。
之后是繁复无尽的听礼。
鹿白不喜繁杂,主动把听礼简化。众臣将精心备下的礼物交予礼官之后,宫宴很快开始。
宫女端着精致的菜肴上菜,而她则跟着昭和帝进入内殿,享用独桌膳宴。
及笄礼宴结束后,夜幕已经将临。
鹿白回到栖云宫,打发走一众来贺喜的宫妃和下人,褪去衣饰,沐浴洗去一身疲乏,穿着厚厚绸衣走出来,独自坐在卧房里擦拭湿漉漉的长发。
铜镜里的脸颊上,稚气褪去了些,比豆蔻韶龄时多了几分昳美。
她眨了眨眼,忽而发现,铜镜倒映的窗边倚立着一个颀长的身影。
那道身影也从铜镜中看到了她,眉梢微挑,道:
“看见我来也不打个招呼?”
鹿白倏地回头,看到景殃抱臂站在夜色中。
她诧异地喊了一声,刚欲问他怎么来此,却见他纵身跃进殿内,把她摁在铜镜前,手腕一翻拿出一个很古朴精美的匣子。
“?”
鹿白好奇地去看,结果被他敲了下脑袋,啧声:
“坐好。”
“……”
鹿白揉了揉头发,撇嘴小声道:“被你敲笨了你又不负责。”
景殃没听见,打开手中的匣子,拿出里面的苍鸟戏荷流珠笄簪。
鹿白透过铜镜,怔怔地看着笄簪:“你这是……要做什么?”
景殃未答,站在她身后,垂着眼,修长手指避开她纤白泛粉的脖颈,缓缓挑起一捋乌滑如缎的墨发。
鹿白心跳再次加快,砰砰,砰砰。
她不自在地歪了歪头,未察觉里衣露出的一截白皙的肩。
景殃目光落在她的墨发上,专注而不甚熟练地给她挽了个简单的发髻,而后捏着簪尾,轻轻把笄簪插|入她的鬓发间。
笄簪用明珰、珠翠、金丝钩、以及红玛瑙精心锻造而成,举世罕见,千金难买。它就这么稳稳地固定在公主的乌发上,苍鸟于高空展翅,盘旋栖息于淤泥而生的清透菡萏花。
没有白日那样的隆重,却别有一番缱绻的雅致。
景殃满意地松开手,才道:
“太子殿下替景氏看守了数年的洛水,却没能如约为你挽发戴笄。这份恩情所欠,我替他补上。”
“公主。”
他微微附身,看着铜镜里她怔愣的漆眸,轻道:
“及笄欢愉,生辰吉乐。”
鹿白眼睫颤了颤,笑道:“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