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抬头,环顾四下。不期然的对上那双炯炯明眸。心下怔忪,凝眉之间只觉额角青筋乱跳着,她没有与之对视,而是匆忙避开那道目光。
喜姝看向她, 是因为竹阕乙看了她多次。
喜姝不认识繁芜,她在京中这么多日, 祥瑞园多次茶聚,也没见过这女子。她此时低声问起身旁婢女,婢女也摇头表示从未见过此人。
喜姝微偏头看向竹阕乙,他看那女子的眼神,实在耐人寻味。说不上来是不是看情人的眼神,爱怜却又透着一丝无可奈何。
她还从未见过男人看女人会有这样的眼神。
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感受,只是觉得他的眼神充满魔力,多少有几分让她向往。
这时陈王向这处走来,他和几位大人说话,又问喜姝觉得宫宴如何。
喜姝点头对陈王行礼,笑道:“多谢陈王,喜姝未曾见过这么盛大的宫宴。”
谢长思看了看竹阕乙,悄声道:“宫宴结束后请公主和竹大人来御花园小聚。”
竹阕乙掀眸凝向谢长思,唇角微平。
宫宴结束时,繁芜最先退出青鸾殿,还未走出最近的青鸾门,便有宫人寻来。
“陈王请姑娘去御花园小聚。”宫人盯着她仔细瞧了一眼,似乎是在确定自己有没有认错人,她未见过这位姑娘,陈王吩咐她时也直说是着紫袍深蓝色上襦白裙的。
繁芜闷闷地想谢长思这么多日不想见她,为何今日宫宴后又想请她去御花园。
这些日的疏远,她也察觉到了,不只是谢启对明王的态度很奇怪,谢长思对明王态度也很奇怪。
繁芜叹了一口气,虽然不想去,但又不能不去,她缓步跟上宫人,满脸写着沉闷。
此时未时初刻,日影偏斜,阳光不烈不小,是坐在御花园饮茶最适宜的时刻。
原本谢长思不爱这些,但远离沙场沉静下来后,便喜欢上了饮茶。
繁芜随宫人走近时,见园中芳亭内茶桌前聚的人不少,有三位大人,其中一位是竹阕乙,还有两位她觉得面熟应该是方才在青鸾殿和竹阕乙说过话的哪个大人。
另三位女子,其中一位是那垠垣公主,还有三位女子她不认识,但她猜测必然有一位是郑芸。
她自知来晚了一些,走过去后默声给陈王行礼,找了一个靠边的地方坐下。
谢长思瞥了她一眼,因为在和一个大人说话也未管她。
这时垠垣公主和旁边的两位贵女说起话来,繁芜余光扫过去,兀自听了起来。
原来紧挨着喜姝坐的女子是郑芸。
繁芜微抬头打量那女子,她知她是郑冯的女儿,到底和她想象的有太多不同。这女子瘦得可怜,因为皮肤白看着有些惨无人色,拿起帕子咳嗽时露出的手也是枯瘦的,大抵是久病之人。
她知郑芸的兄长也是朝中大将,所以她从没想过郑芸身体不好。
但她心里知道若是真要选世家,谢长思应当迎娶郑芸。
谢长思与那大人说完了,突然看向繁芜,道了一句:“你坐过来。”
芳亭中的人都看向她,她骇了一瞬,提裙走过去,在他手指的座椅上坐下。
可他只是让她坐下,转过头又和那位大人说起话来。
见状,亭中三位女子只是看了繁芜一眼,未曾多想,毕竟这几位女子里,繁芜看着年纪最小,若因这一点陈王照拂一二也是应该。
喜姝与二位贵女说完话,又与竹阕乙说话,就在半刻钟前陈王喊“阕乙”时,她方知道这位竹大人的名字。
喜姝问他:“敢问竹大人的名字是哪两个字。”
她问了第一遍,竹阕乙抿唇,目光微带思量。
喜姝见他不语,紧跟着又问了第二遍,竹阕乙微凝眉蘸着茶水将那两个字写给她瞧。
繁芜将这些全都看在眼里,只是顷刻间她觉得头顶怒火噌噌上涌。她知晓在众人面前女子再三追问若是不答难免有失风度,可看着他将名字写与喜姝看,她只觉得又生气又难过。
难过他写名字的片刻光阴里,他是对这位垠垣公主上心的……
思及此,繁芜轻咬唇,微垂下眼帘,好让旁人看不清此时她眼里的情绪。
喜姝见竹阕乙将名字写给她瞧,也着实愣了会儿。待她回神时颊边似有红霞,她盯着竹阕乙骨节分明的手指看了好一阵……直到他收回手时,她又盯着桌上的秀雅字看了许久。
惊艳的人,连字都是惊艳的。
半晌,那两字渐渐干去,匆忙间喜姝怔然问道:“……这二字是什么意思。”
只听竹阕乙淡道:“其实也无甚意思。”
喜姝看向他的眼眸,只觉这人不似生气,也不似不悦,只是闲和间有种说不出的冷冽,而眼神澄澈间略带悲悯,让她陡然想到那些庙里供奉的神祗。
原本这个话题可以告一段落了,却不想谢长思看向繁芜,笑问道:“你既是他妹妹,你知他名字二字是什么意思?”
原本他是微低头凑过来同繁芜说的,声音也不高,但因为他的身份,亭子里的人本就都注意着他,自然都听到了。
繁芜原不知他和别人说话竟然还听着他们的谈话……
她抬起头看向谢长思,眼中分明含着责备。
而亭中的人此刻有惊讶她是竹阕乙妹妹的,也有暗忖她大胆的敢这么看陈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