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官顿了顿, 方继续往下说——
“敌台的城墙用棱形结构加厚,令火炮的力量难以将墙打透。”
“由于是凹陷结构,城池被保护在厚厚的敌台墙内, 敌军如果想要进攻,不但需要大量时间,而且由于必须进入‘凹’墙的范围内, 势必会暴露在两面以上攻击墙的范围内,因此遭到夹击。”
“敌台每个面都留有孔眼进行反击, 同样可以进行火力输出。
“不要说是火炮, 任何攻城器在这等城池面前, 都无能为力。”
那女弟子年纪尚小,又同样对墨家术有极大热情, 第一次见到如此奇特的城池设计,一时忘了自己的立场,惊叹道:“这……好厉害!”
说着,她尝试将萧寻初做的火炮排列在棱堡周围,并试着开了几炮。
敌台墙面极厚,足够坚固,在火炮的轰炸下,虽不是毫发无损,但的确无法攻破。
反而辛国那边,点燃堡垒中的大炮进行还击,一下就炸飞了城下的方国火炮。
辛国李太后见状,心中的紧张隐约松了些。
方国的使者表现得如此胸有成竹,第一局对方也的确反应极快、轻易就攻破了他们的冲车,李太后难免会担心战况——
尽管这比试,表面上只是工匠通过沙盘推演来比较技艺高下,但今日展示的这些武器防具,都是现实中实际能制作出来的。
要知道宋问之拿出来的无论是攻城器还是守城器,都是李太后此前从未见过之物,已经可以说代表辛国的最高军备水平了。
而且,在义军向十二州开战之前,她并没有真正做过要将宋问之的武器设计用于实战的准备,只是觉得有备无患罢了。现在即使宋问之拿得出设计图,辛国短时间内也无法像义军运用突火.枪那样,将这些复杂的武器大量投入战场。
要是这样还被方国……应该说是义军的工匠压着打,岂不是说明,义军如果真的站在方国朝廷那一头,那么辛国继续坚持和方国打下去,也会像这场沙盘推演一样,毫无还手之力?
想到这里,李太后不由面色苍白。
这可真是最坏的结果。
若真如此,她恐怕真的会不得不答应谢知秋那样狮子大开口的条件、屈辱地与方国这么一个弱国和谈,要不然,在战场上只会面临更大的损失。
万幸,看来这一局,方国那边是赢不了的,还算是有来有往。
她定了定神,开口道:“结果已经很明显了,方国使者,你们还要继续下去吗?”
谢知秋看向女弟子。
因为对决是工匠方面进行的,而且是由一方出题,一方再作答复,如此往来,而萧寻初自从进了工作室,就没再出来,谢知秋并不完全清楚他的打算。
三局两胜制,其实只输一局,对他们这边也并不是不能接受。
然而女弟子看上去并没有慌乱,反而郑重拱手道:“谢大人,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谢知秋一滞,颔首应诺,示意她继续。
女弟子道:“其实这件攻城器的特殊之处,并不在于火力,而是在于弹药。
“师祖在给我这些火炮之前,给了我两种弹药,并且交代,要是普通的火药就可以攻下城池,就没有必要用另一种。毕竟这另外一种……”
女弟子面露犹豫,才说:“等下会气味较大,但毕竟是比试,还请各位大人谅解,不要认为是我方怀有恶意。请各位大人尽量后退,并且用东西遮掩口鼻。”
辛国众人面面相觑,似乎颇为犹豫,但出于谨慎,最终还是小心地往后退了几步,用袖子遮住半脸。
女弟子见在场之人似乎都准备好了,从袖中取出另外一种弹药,灌入火炮筒中。
随着一声炮响,只见什么东西在堡垒旁炸开,接着,漫天卷地的烟雾忽而平地升起,弥漫了整个沙盘,整个宫殿有如被灰蒙蒙的雾笼罩,遮挡视线,伸手不见五指!
这烟雾还伴着一股刺鼻的呛人气味。
纵然女弟子已经事先打了招呼,但烟雾扩散得太过厉害,还是有不少辛国官员不慎吸入了烟尘,更不要说这烟雾居然对眼睛也有刺激作用,绝大多数官员都没有防范眼睛。
一时间,殿中一片狼藉,在场众人都被呛得涕泗横流、咳嗽不断,似乎还有不少人根本睁不开眼睛,捂着双眼惨叫不断,现场乱成一团。
就连辛国的皇帝和皇太后都未能完全幸免。
“护驾!”
“快护驾!”
辛语与汉语交错,混乱至极。
尽管皇室坐在上方,影响相对较小,又有内侍官一见势头不好就迅速冲上去挡着,可单凭几具肉体凡胎的血肉之躯,如何挡得住无孔不入的烟尘雾霭?
年轻皇帝“啊”了一声,连忙遮住双眼。
李贞儿也皱起眉头,急急往后退,却止不住咳嗽起来。
李贞儿感到双目剧痛,被刺得满眼是泪,但她仍倔强地睁大双眼,惊愕地看向谢知秋——
弥漫整个宫室的浓烟,即使是谢知秋,也不可能丝毫不受影响。
她同样双目泛红,轻轻咳嗽清理嗓子,看得出颇为难受。
不过,她和女弟子毕竟站在发射火炮的位置,算是上风口,烟雾往她们飘得少些,看得出影响不算太大。
谢知秋仍旧站得笔直,如同一棵遗世独立的修竹。
她似乎觉察到李贞儿的目光,隔着造成混乱的混烟,不躲不避,淡淡地朝她望过去。
时间几乎静止。
李贞儿心头大骇。
而这时,她听到方国那女弟子还在敬业地介绍着他们的弹药:“这……咳咳咳……这是法火药,是我方研制的一种……咳咳咳……可致人头晕目眩的弹药,通过与之配套的火炮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