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未到,一大伙辛国正规军装扮的马贼骤然南下,在西北雍州一带大肆掳掠一番,逍遥快活地凯旋而归。
此地本有方朝军队镇守,然而人数和军粮储备都占优势的方朝军队,在面对辛国骑兵时,居然毫无斗志,丢盔弃甲四散而逃。
辛军如入无人之境不说,还捡了不少方朝士兵丢到的武器装备,载歌载舞地又丰收了一回。
只余下大量当地的耕农,家破人亡,陶器织物都被洗劫一空,本该秋收之时,一年辛勤的劳作却都成了马匹过境后被抢掠践踏一空的荒田。
千里之外的皇帝听闻此讯,勃然大怒,气得将喝了一半的鱼翅汤当场掷出,上好的青花秋葵纹宫碗落在金砖墁铺成的地上,摔了个粉碎。
第一百七十七章
史守成最近感觉很丢脸, 相当丢脸,丢脸到他出门都要避着人走,不敢遇见熟人。
其实史守成以前, 与齐慕先政见差距很大。齐慕先在辛国问题上那种消极求和的态度, 史守成也很不赞同。
如果谢知秋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男性,官职在五品左右, 不要越到他之上, 她在朝堂上提出增加军备的建议, 史守成非但不会反驳,没准儿还会大力赞同,表现得很欣赏这种晚辈。
可是谢知秋才二十出头, 是个女娃儿不说, 还一度真将官位越到他之上。
他都耳顺之年了,谁看他不说一句道高德重?难道真要让个小女娃站在头上吗?
史守成想想都后悔,他那天只是想着要先压制住谢知秋, 觉得辛国方国之间和睦这么久了,辛国圣天帝已死,又由太后代为主事, 既然当权的是个女人,总归软弱一些,一看方国八十万大军就会怕, 就算要打,起码也会过个几年再说。
没料到辛国真的这么快就会派兵抢掠, 甚至还嚣张地穿了军甲, 简直不将两国的休战条例放在眼里。
这一下, 反而衬得谢知秋一人料事如神,在场其他官员, 尤其是他这个同平章事,都像蠢笨的窝囊废。
军报传来,皇帝当场发了火。
非但如此,民间亦引发轩然大波,斥责朝廷官员吃干饭不作为。
史守成颜面尽失,没脸出门,每回遇见其他官员,他都觉得别人在对他指指点点。
这日,史守成低调地骑马绕路,好不容易来到政事堂,还未推门而入,就听到里面传来新任参知政事和其他几位大臣讨论的声音——
“若是按照谢大人数月前所说的整顿军备,雍州怎至于这样毫无防备!臭棋,真是一步臭棋!”
“其实边境军事的问题,不只谢知秋,我们几个也都看得出来,那天本来是想借机附和的。但史大人说得那么斩钉截铁,还以为他有什么其他人不知道的依据,结果居然就这样?!”
“而且他一个同平章事说得这么肯定,其他人还怎么敢说话?”
“那史守成整天正事不干,光顾着骂齐慕先。本来一辈子就是个管管考试的礼部尚书,他能有现在的官位名望,全是靠骂齐慕先骂上来的,除了骂齐慕先,他还会干什么?大事还能指望他?”
“……这么说确实,整天就知道扯着齐慕先那点事情不放,真是远不如当初谢……”
史守成听不下去了。
政事堂这些人,以前当着他面哪个不是将他当前辈敬着他?其中有一两个还是经常与他赏月品酒的好朋友呢!
真是墙倒众人推,这帮人现在在这里马后炮,但当时还不是一句话都没说,这会儿出了事,就全都推到他头上!
史守成一把年纪了,当了一辈子清廉名士,出了门谁不说他年高德劭,哪里受得了这个委屈!
他脸红一阵白一阵,最后连政事堂的门都没进,拂袖而去。
之后,史守成自称染了风寒,一连告假数日,没在人前现身。
同一时刻。
谢知秋刚从国子监回到谢府,就得知家中来了客人。
“小姐,那个……萧家公子来家里了,说想要见您。”
“……?”
萧寻初如今到谢家来,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谢知秋身边的丫鬟们从一开始的好奇和小心翼翼,已经转变到习以为常。
但今日,雀儿话说得期期艾艾,表情也有点奇怪,简直像被没见过的客人吓到了似的。
谢知秋脑筋一动,便问:“是哪位萧公子?”
果不其然,雀儿回答:“不是一位,是两位。除了萧家二少爷,那个……大少爷也来了。”
“!”
谢知秋闻讯外出,果不其然,不久之后就在大堂中,见到了萧寻初和他兄长萧寻光。
萧寻初来谢家的次数不少,但萧寻光还是第一次来。
萧家兄弟其实长相都偏向母亲姜凌,比起父亲萧斩石面颊轮廓的粗犷硬朗,他们兄弟都长得更俊秀一些。
不过,在兄弟二人中,萧寻光或许是上过战场、习过武的关系,他的气场与萧斩石有七八分相似。
而且,他跟父亲一样身长过九尺。
萧寻初在普通人中已经算非常高的,身材极为颀长,但萧寻光还要在弟弟的基础上再高小半头,一旦出门可谓鹤立鸡群,哪怕他碍于父亲的命令,平时打扮偏文人,但随便往哪里一站,都会盖下一片阴影,如高山峨立。
萧寻光以前是国子监生,后来直接去西北做官,长期不住将军府,就算是雀儿这个以前跟着“谢知秋”去了将军府的贴身丫鬟,都没怎么接触过他,一听这么个人带着萧寻初来找大小姐,难怪会害怕。
不过,谢知秋倒颇为镇定。
见到两位萧家客人,谢知秋便挥手屏退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