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对。”
狱卒回答。
一人貌似为难地道:“同平章事大人深夜想念儿子,临时说想过来看看,希望咱们通融。大人他一把年纪了,半夜思念独子,想得满脸泪睡不着,来一趟不容易,咱们也不好这么不讲人情,是吧。”
这人毕竟是齐慕先,这群看守监狱的小卒,想来不敢、也没法拒绝。
谢知秋问:“我能进去瞧瞧吗?”
狱卒们彼此交换眼神。
但他们知道谢知秋原本与齐慕先交往甚密,她还敢在大理寺卿和少卿都不敢碰这案子的情况下一个人挑起大梁,说不定就是齐慕先示意的,忙说:“当然,寺正大人怎么会不能进?快请、请。”
谢知秋踏入牢狱中。
实际上,她还有话,在纠结要不要和齐慕先谈。
此刻,由于看过了那封信,谢知秋仍在心中不由替杜宁枝悲戚。
要是齐宣正当时没有喝酒,要是情况哪里变化一点、没有最终出现这样的局面,要是这封信能够交到比齐宣正稍微靠谱一点官员的手中……或许杜宁枝真的能够救出自己的妹妹和朋友,非但如此,许多事情……甚至方朝本身都会大有不同。
杜宁枝只有十三四岁,若非如此,她本应拥有许多鲜活的可能性。
只是,由于凶手的一时冲动,这美丽的生命戛然而止,消失在一片她很陌生的土地上。
说实话,谢知秋内心存在着愤怒。
但另一方面,她同样还有理智。
这次和上回不同,一旦对齐宣正动手,她再想要修复和齐家之间的关系,就再也不可能了。
由于那封信的存在,她已经有办法让齐慕先暂时无法像预想的那样搞掉她,可是齐慕先的地位如此稳固,结下这个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等到疯狂地报复。
这对谢知秋来说,无疑是非常可怕的风险。
她思来想去,或许双方可以各退一步,她对齐宣正少许抬一抬手,而齐慕先配合她,钓出那封空白信后的大鱼。
正像她的师父甄奕和上司祝少卿教她的那样,小心驶得万年船,尽量不要得罪人。
作为一个成熟的官员,或许这才是理智的选择。
只是……
当她即将走过最后一个弯、来到齐宣正的牢房时,忽然,她听到监牢里传来齐宣正暴躁的声音——
“爹!你怎么还没有找到人来替我?不过就是一桩小案,有这么难吗?”
“胡闹!你可是弄出了人命!”
“区区一个伎女而已,死了又怎么样!”
齐宣正喊道。
“老子花了钱,当然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她居然敢挣扎……那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贱.婊.子,以后不知道要被多少人搞,老子喝醉酒捅了她几下,还算做件好事,替她保住贞操!凭什么因为这种不守妇道的下.贱.女人,我就要失去前程?!”
狱墙之后,谢知秋的眼神骤然幽沉。
*
齐慕先听齐宣正这样抱怨,其实也很烦躁。齐宣正大概是在牢里关了太久,开始急躁,连在他面前的好儿子都装不下去了。
看他如此不懂事,齐慕先内心失望是难免的,尤其一比秦皓和狸儿,越看越不顺眼。
可是这毕竟是一根独苗,夫人刚刚去世,他也答应亡妻会好好照顾儿子,自己生的只能忍着。
齐慕先正想再说几句安抚他,忽然,他猛一转头,看向旁边的拐角处。
“嘘。”
齐慕先倏忽凝神,站起身来,道:“好像有人过来。”
“什么?”
齐慕先没搭理齐宣正,慢慢走到拐角之处。
然而,监牢里外都空荡荡的,已经连人的衣角都看不到一片了。
齐慕先眼珠一转,走出去问正在数钱的狱卒:“之前有没有人进来?”
狱卒回答:“寺正萧大人来过,他没跟大人您打招呼?”
“——!”
齐慕先心尖一紧,无数思路转过数个来回。
然后,他当机立断,走出牢狱,以最快的速度传来自己的人,紧急吩咐道:“立即去将秦皓以及其他谏官都叫起来,不要等日子了,明日一早,立即集体上书,往死里参萧寻初!”
第一百一十八章
宁德元年, 五月廿五。
清晨,天将亮未亮,无数官员已经聚集在宫门外, 一部分人是准备上朝, 还有一部分人怀里揣着奏本,做好了死命下跪磕头、涕泪俱下的准备, 是打算闹件大事。
然而, 他们从黎明等到天光大亮, 到了平常早该大开宫门的时辰,仍没有人来放他们进去面圣或者上朝。
直到巳时将至,厚重的朱漆大门才缓缓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