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城人口稠密, 其实每日官司都不少,但毕竟是在天子脚下,像杀人这种大案,还是相当罕见。
人言如同晚风,吹得极快,更何况是骇人听闻的凶杀案,不到一天一夜就已经传遍大街小巷。
这案子的实情不便让知满知道太多,谢知秋“嗯”了一声,没说齐宣正的名字,只说了点能让她知道的,比如被关在监狱里的犯人声称自己被下.药了没有意识、但他身上血迹和额头上的伤对不上云云。
不过,只这么一点,已经让知满听得津津有味。
但,接着,知满又有点紧张地拽了拽谢知秋的袖子,道:“那……姐姐,你接下来是不是还要验尸,还要检查现场?”
谢知秋应道:“嗯。明天会去听仵作验尸的结果,接下来就要去现场勘察。”
“可是……可是……这桩案子不是……”
听到谢知秋的话,知满忽然期期艾艾。
谢知秋见她表情有点纠结,问:“有什么问题?”
知满道:“听说死者是名乐伎,出事的地方还是乐坊。
“看戏曲话本里,乐坊里的姑娘都不是很端重。
“姐姐你现在用的是师父的身体,师父这个人虽然……嗯……但他脸还蛮好看的,个子也高……”
谢知秋其实没觉得萧寻初的个性有什么问题,但知满习惯性和萧寻初互相嫌弃,自家妹妹忽然夸起萧寻初的长相来,反而令她有点意外。
知满踌躇半天,竟没有说下去,便换谢知秋不解道:“所以怎么了?”
知满注视着如今的姐姐——
面前的男子身长八尺有余,即使在男人中也属于非常修长的,走在人群中足以鹤立鸡群。
他眉眼俊美,尤其一双恣意典雅的桃花眼,令人印象深刻。
如果换作是真正的萧寻初,恐怕会给人倦怠懒散的印象,但自从这具躯壳里的人成了姐姐,气质就完全变了,变得清冷而肃稳,虽气质不好亲近,可也更加沉稳可靠。
一言以蔽之,要不是知道这皮囊里的人是她亲姐姐,她说不定也会觉得嫁给这个人不错。
知满欲言又止,纠结半晌,才凑到凑到姐姐耳边,小声道:“我听说乐坊女子,因身处烟花之地,行为做派难免比较轻佻。她们、她们会不会试图来勾引你呀?”
谢知秋略一沉凝。
许是乐坊女子名声实在太差,与良家女子之间仿佛隔着一条天堑鸿沟,在普通姑娘看来,这一类人又难免和“水性杨花”“花.柳病”“轻浮早亡”之类的词联系在一起,难免会带上负面情绪。
但谢知秋没想到知满居然还会担心这个。
谢知秋回答:“我是去查案的,是做正事。再说,就算正遇到这样的情况,我本是女子,也不会因此受影响。”
“我知道姐姐肯定是不会受影响,但你现在用的毕竟是师父的身体……”
知满费劲地说了半天,最后索性一咬牙一跺脚,直接问道:“姐,你一点都不介意他的身体被女人摸哦?”
“……?”
谢知秋脑子慢了一拍。
她迟疑道:“若是介意这身体被女人摸还得了,不要说其他人,我自己每天都会摸到好多次。”
知满:“……”
知满:“那不一样啦!”
知满端详着谢知秋的表情,想了许久,才说:“姐姐,你和师父明面上已经是夫妻,成亲后这几年又一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虽说外人看起来换了身体,但你不是说,你们自己互相看起来还是对方的样子吗?
“我还以为你们保持这种关系这么久,感情多少会有点变化,至少也要觉得彼此的关系与众不同,稍微多点占有欲吧。”
谢知秋一怔。
说实话,她并不是完全不考虑这种问题的。
偶尔有时候,当她在沐浴时摸到自己现在与过去截然不同的身体,然后意识到这具身体本应属于另一个人;亦或是当她睡觉之前,听到萧寻初习以为常地与她道晚安,还有清晨一睁开眼,就会看到一个男子睡在她床边近在咫尺的地上,与她同室而眠……
她会忽然产生怪异的意识,觉得不太自在,毕竟这不是普通未婚男女之间会有的状态。
但谢知秋这个人性子十分沉静,她没有对任何人表现出过这部分的情绪。
在她看来,这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毕竟她和萧寻初必须要维持这样的状态,坦然一点,能让双方都更自在。要是她表现得过于扭捏,连带着萧寻初也会难受。
她对妹妹道:“我与萧寻初是朋友,彼此正在合作,不会有这种顾虑。”
知满听到她这样说,张了张嘴。
过了一会儿,知满问:“姐姐,会不会只有你一个人是这样想的?”
“什么意思?”
知满不由回忆起那天,她看到萧寻初在提起姐姐时的神情。
知满说:“其实我觉得,师父他对你的感情,可能并不单纯是……”
知满想了半天,还是没有说下去。
这到底只是她一瞬间的直觉而已,并没有实际上的证据。
万一猜测,导致姐姐和师父之间的关系反而尴尬起来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