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秋稍凝,斟酌着词句道:“多谢同平章事大人。”
齐府办丧事期间,梁城的日子按部就班,谢知秋照例每日在大理寺干活。
一夜。
谢知秋本在安睡,忽然外面一阵喧哗,将她从睡梦中惊醒——
在亦梦亦醒之间,谢知秋听到有打更人在惊呼道:“死人了!死人了!”
“快去报官——”
“可是那人——”
谢知秋渴望快速升迁,白天在大理寺十分拼命,每日都很劳累。
她隐约听到响动,但只当是做梦,在床上翻了个身,就又睡了过去。
卯时。
谢知秋同往常一般苏醒,换上官服,骑马前往大理寺。
然而,这日她到大理寺,就感到气氛与以往大为不同——
大理寺中笼罩着肃杀的氛围,往日起早闲聊的官员都行色匆匆,个个低着头不说话。
品阶低的官员一大早竟都到了,不少人眼底泛着倦意,像是彻夜未眠。
然而,品阶高的官员竟一个没来,明明辰时已过,也差不多该开工了。
谢知秋顿感异样,一抬手抓了个大理寺主簿,问:“祝少卿呢?今日怎么还没来?”
主簿头也不敢抬,道:“……祝少卿今日身体抱恙,请假休息了。”
“那张少卿呢?”
“张少卿母亲忽然染疾,他请假在家尽孝。”
“……那大理寺卿大人呢?”
“大理寺卿大人早上出了早朝,但好像身体非常不适,竟在崇政殿外晕倒了,现在还没醒,正在接受太医照顾。”
谢知秋心头一震。
这群大理寺的高官居然一个一个地都不来干活,必然有大问题。
谢知秋入大理寺这几个月,一直在经营与天子和齐相的关系,倒忽略了建立大理寺内的人脉。昨夜她的上级们必然是早早得到了什么她没得到的消息,这才纷纷找借口躲开,等着将锅甩给运气不好去背的人。
谢知秋如今的职务是从五品大理寺正,仅在大理寺卿与大理寺少卿之下,要是一位大理寺卿和两位大理寺少卿都不来大理寺,那她就是大理寺的主事人,真有什么事,恐怕就要她来背了。
……可是究竟是什么事,能让堂堂三品大理寺卿和四品大理寺少卿,都怕成这样?
谢知秋心生疑窦,越想越不对劲,甚至也想找借口当场遁走。
然而她来都来了,现在再跑,未免刻意。再说她前面已经跑了三个,她若再当第四个跑的,观感不好。
她如今想当皇上眼中的能臣,怎么能干临阵脱逃的事?
谢知秋定了定神。
事已至此,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唯有险中求胜。
她天生表情冷淡,此刻仍波澜不惊,只问道:“今日大理寺中,莫不是有什么新案子?我昨晚听到一点动静,是有凶杀案?”
那大理寺主簿听到谢知秋这句话,简直惊了!
他们这些低品阶的官员,今日还来大理寺,纯粹是没得选择,不得不来。
可这位萧大人,在发现大理寺卿和大理寺少卿都选择明哲保身的情况下,居然非但没逃,还敢主动问起!
“他”这难道是打算主动去接这烫手山芋,为大理寺挑大梁吗?!
主簿看“萧寻初”的眼神登时肃然起敬——
不愧是回到梁城几个月就能同时得到天子和齐慕先两个人青睐、还曾经从月县活下来的官员,胆子够大的!
不过……大理寺的其他几位高官都是骑墙派,这个案子,说不定确实只有与齐相交好的“萧寻初”能扛得下来。
主簿垂着头,低低地道:“禀萧大人,昨夜的确是发生了一桩凶案。死者是乐坊的一名歌女,死因清楚,凶器已在现场找到,凶手……是今年的一位新进士,已经当场擒获了,案件清晰,证据确凿,若要审判,非常容易。”
“……容易?”
谢知秋迟疑。
若真这么简单,怎么会搞得大理寺的三四品官都不敢来干活?
歌女身份卑微,威胁不到大理寺,谢知秋猜测多半是那个“新进士”有问题,而且身份说得这么含糊,实在欲盖弥彰。
谢知秋懒得周旋,索性道:“凶手现在关押在牢中吗?带我去看看。”
主簿嘴唇动了动,但最终没敢搭腔,只点了点头,便在前面领路。
须臾,谢知秋就被带进了大理寺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