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秋如今已经习惯作为“萧寻初”和萧家父母相处,尽管她不苟言笑又少言,但有时候,萧寻初甚至会觉得,说不定他爹娘比起他,更欣赏谢知秋这样利落能干的“儿子”。
然而,饶是谢知秋表面上看不出丝毫异样,萧寻初与她同处一室生活两年,其实仍能觉察她情绪上有些起伏。
终于,在快要熄灯前,萧寻初一掀被子,坐了起来,问她:“你想要谈谈吗?”
“……什么?”
谢知秋本已在床上躺下,听到萧寻初的话,她一双雾蒙蒙的乌眸在幽暗中睁开,看向萧寻初。
萧寻初答了两个字,道:“秦皓。”
“……”
萧寻初犹豫了一下,继续说:“你其实……很在意秦皓的变化吧?”
“……”
萧寻初用手摁了摁太阳穴。
说实话,对和谢知秋谈秦皓这件事,他内心是有一点抵触的。
主要是谢知秋虽然明确说过她对秦皓没有男女之情,但两人一同长大、一起读书,谢知秋对秦皓,好像也不是完全没有感情。
萧寻初怕从她口中听到他不愿意知道的内容。
不过,比起他自己的这点抵触,谢知秋闷闷不乐的模样,更令他感到难过。
萧寻初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说开为好,或许谢知秋也需要有人陪她聊聊,整理一下思路。
萧寻初知道谢知秋不善对人倾吐自己的内心,耐心地对她道:“你如果不想说的话,不说也没有关系。但是,如果你其实愿意与人讨论,而且……你也足够信任我的话,可以与我谈谈。你知道,你我之间的秘密,我绝不会外传。”
谢知秋默然不语。
她微微垂下睫毛,未熄的烛火倒映在她漆黑的眸中,火光无规则地缓缓跳动,令人看不懂谢知秋的情绪。
正当萧寻初认为,谢知秋今晚恐怕不会开口的时候,她却慢慢地发出了声音:“秦皓的升官速度、送过来的书的价值,都不太正常。而且,他甚至拜了齐慕先为师。这不像是……以前的他会做的事。”
尽管谢知秋不愿意与秦皓结为夫妻,但她并不否认秦皓身上的正直,实际上,她对秦皓的这些方面,是存着一些欣赏的。
所以,得知秦皓做出的选择,她才分外惊讶。
谢知秋神情复杂地道:“我在想,秦皓会做出如今的抉择,会不会其中也有我的责任。”
她与萧寻初假成亲的那天晚上,她就感觉到了。
秦皓对“萧寻初”怀抱的竞争意识非同一般,甚至足以让秦皓做出一些与过去的他截然不同的事。
一切,都是从她以“萧寻初”的身份、与秦皓争夺“谢知秋”开始的。
而且,为了让“萧寻初”这个身份能够成功娶到“谢知秋”,谢知秋不否认她用了一些特殊的手段。
谢知秋不后悔自己迄今为止的做法,但是,秦皓身上发生的转变,的确有些在她的意料之外。
萧寻初听完谢知秋的话,微微一笑,几乎产生了一种想要摸她头发的冲动。
不过,考虑到他与谢知秋之间多年保持的“朋友”、“盟友”水平的距离感,萧寻初并未真的这样做。
谢知秋会这样想,说明她真的是个有感情的人,她会在乎那些在乎她的人的感受,而不是仅仅冷酷无情地将他们都当作棋盘上的棋子把控。
萧寻初问:“如果不是你,秦皓这辈子就不会遇到任何对手、碰上任何挫折了吗?”
谢知秋一顿,道:“不,应该难免会有的。”
萧寻初又问:“如果当初我们没有交换,你就会老老实实与秦皓成婚……或者说,即使你最后真的与秦皓成婚了,你就会当真事事如他所愿,当一个完美的妻子吗?”
“……不。”
这个问题,谢知秋考虑得久了一点。
她目色幽幽,道:“我还是会不断尝试其他方法入仕,直到筋疲力尽。”
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好事。
即使将她和秦皓两个人硬扭在一起,大概还是会各种各样的问题。
谢知秋有了几分豁然开朗的感觉。
萧寻初笑道:“这就是了。你有你自己选择的权利,而他会做出什么样的判断,是他的选择。你觉得他走的路有问题,可以后面有机会再慢慢表达自己的看法,但是在当下,你无需为他过去的选择负责。”
在夜色中,萧寻初一双桃花眼笑盈盈的,好像不会为什么事而烦恼。
谢知秋望着他这般面容,微微一怔。
“……你说得对。”
半晌,她若有所思地道。
不可否认,也许她更擅长读书和玩弄权术,可是在对待真正的情谊上,萧寻初比她更擅长处理各种关系。
或许即使没有萧寻初,她自己也能想明白,但不知怎么的,听到他这样说,仍然增加了谢知秋的底气。
她舒了口气,道:“现在没有纠结其他事情的功夫,我还有很多自己的事情要做。”
“对。”
萧寻初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