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小厮就想逞逞口舌之快,对秦皓这份冷静感到很是憋屈,他抱怨道:“少爷,你好歹也比他早中解元三年呢,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
秦皓摇摇头:“我确实不喜欢萧寻初这个人,但事已至此,埋怨无益。有这个闲时间责备他人,不如找先生多评几份卷子,查漏补缺,凭实力让对方知难而退。好了,走吧。”
言罢,秦皓亦朝“萧寻初”的方向深深望了一眼,然后转回头,做正事去了。
小厮咬咬牙,只得跟上。
另一边,谢知秋也开始专心准备科考。
她在这一点上与秦皓想法相似,纵然是要竞争,也没必要花无谓的时间去攻击对手,倒不如磨砺自己。
秦皓三年前就入了太学,三年都在准备春闱,且学了不少东西,在这一点上,是谢知秋落后了。
于是她先到处聆听讲习,查漏补缺。
她虽受过甄奕的教导,但甄奕教她,教的是学识,而不像其他学生那般,将大量心思都放在琢磨考题和考试技巧上。尽管她姑且还是过了秋闱,但谢知秋心中也清楚,这是她的短板,春天的会试比解试难度更大,她必须在这方面花心思,学习如何迎合考试思路。
遂谢知秋按部就班,到处听讲,而正当这个时期,倒是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这日,一节讲习结束,先生收拾了教案要走,倏然见一个身影举着文章窜上去,毕恭毕敬地问:“宋先生,我作了一篇文章,可否请先生帮我看看?”
先生步子一顿,将文章接过。
然后,先生将这文章一目十行地扫了扫,还不到一眨眼的功夫,就将卷子还给学生,道:“开头和结尾都写得不好,再改改。”
说完,他提步要走。
学生傻眼了,几步追上去问:“先生可否再看看,多给点建议?这样未免太快了。”
先生道:“到时候你去参加会试,考官也是这样评卷的。那么多卷子,哪儿能一篇篇看得这么细?开篇起得漂亮,结尾收得妙,就赢一大半了。注意字写好点,免得誊录官誊抄你卷子的时候写错字,还有考试前少吃点东西,免得考试时出恭、被人盖了屎戳子。对了,你字也写得有点潦草,再练练。”
学生还想再问,但先生加快步伐,没多久就走远了。
那学生垂头丧气,拿着文章愣在原地。
谢知秋其实也想找人评卷,只是尚未付诸行动,见此状况,不免多看了两眼。
然后,她就发现这个学生有点眼熟。
“……林世仁?”
学生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回过头,看到谢知秋,眼前一亮:“萧兄!”
第五十一章
严格来说, 谢知秋与这个林世仁,只有在秋闱前交谈过一回。
对方是萧寻初以前的朋友,与谢知秋并不熟。
不过对方现在既然出现在太学, 想来也是中举了, 而且通过了太学的补试。
既然见了面,谢知秋便与对方同行, 一块儿去膳堂吃饭。
林世仁一见今天的伙食就两眼放光, 惊喜地叫起来:“太好了!今天竟然能有东坡肉!”
说着, 他忙用筷子戳了戳那肉,小心地放到饭上,用东坡肉的酱汁裹着米饭吃。
林世仁说话声音不低, 对东坡肉的那一声惊呼分外响亮, 旁边正好有几名太学生端着食案走过,见林世仁如此稀奇地吃东坡肉,又没见过“萧寻初”, 误以为他们两人都是没见过世面的穷学生,不由窃笑两声,对他们指指点点了两下, 方才走开。
林世仁对他们的取笑并非无知无觉,当即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对谢知秋道:“对不起, 萧兄,怪我丢脸, 连累你了。”
其实一个人家里有没有钱, 透过言行举止便能看得出来。
谢知秋虽不是白原书院正经的学生, 但以前读书的时候,也曾见林世仁一个人偷偷躲在小树林里吃馒头咸菜, 菜里一点油星子都不见,他却仍不敢跟其他学生一块儿去膳堂。
对这种事情,外人自然不好点破,于是她只摇了摇头,道:“无妨。”
林世仁对谢知秋这份沉默分外感激。
事实上,他之所以愿意和萧寻初为友,就是因为萧寻初不像书院里其他学生会将人分个三六九等,待人相对一视同仁。再者,萧寻初以前自己在白原书院里也是个受人排挤的学生,虽然出身高门,可林世仁却觉得他离自己没那么远。
林世仁低下头,打算继续吃饭。
只是,大约因为被其他人指点了一下,他现在看这肉心情复杂,既想吃,又觉得吃了有损自尊。
不过最终,还是尊严挨不过五脏庙,对平时少沾荤腥的人来说,一块肉的诱惑太大了,他的口水早已在口腔中漫了金山,若是不吃,只怕一个月都要惦念。
林世仁一咬牙,道:“肉是无辜的,膳堂都给了,不吃白不吃,浪费可耻。若是我将来能中进士……”
林世仁的眼神定了定,但并未说下去。
他夹了一口有肉汁的米饭,大口吃起来。
太学的伙食是免费的,且一天三顿,中午有菜有肉,早晚还有炊饼,对家里没钱的穷学生来说,实在是极大的帮助。
谢知秋见状,也默默用筷子夹菜。
二人一边吃饭,一边又聊起科考的事。
林世仁显然有些忧郁,腼腆道:“先前在讲习室里,真是让萧兄见笑了。我听其他学生说,既进了太学,自是找先生评卷最为有用,既可以知道自己的不足,又可以提前得知礼部官员对自己的评价。
“我当然是想多学的,这才每次讲习结束,都厚着颜上去请先生们评点我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