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凌的思路在常人看来天马行空、难以理解,但从另一方面来看,她也不是会被常理蒙蔽双眼的人。
她稍作思量,就道:“我明日再去看看。”
约莫半个月后,萧斩石在他和夫人的房间里发现了一本叫作《姜凌牧羊札记》的东西。
……这是什么?
萧斩石疑惑地将其翻开,发现里面是姜凌的笔迹,不过并非汉字。
姜凌在边域长大,当地民族混居,文化复杂。
姜凌生活在那样的地方,其实除了汉字汉话,她还起码会说两种少数民族的语言,也会写其他当地的常用文字,甚至不是特意去学的,只是日常会用而已。
姜凌写这本册子,用的就是一种少数民族语言。
这种文字发展略微落后于汉语,且是一种表音文字,只要看得懂就能说出发音,因此词汇和句子结构都不会特别复杂。如果以梁城那些平时上书写文章都要用文言的士人视角来看,那这种语言简直就像小孩子牙牙学语一样,白话得不能再白话,毫无文学性可拓展。
但是,就算语言本身不难,也架不住梁城这里根本没有人会少数民族用语,在别人看来,这本册子大概就像天书一般,半个字都别想读懂。
不过,萧斩石同样在边域生活了很多年,当年他手下还有很多当地征募来的、汉话不好的士兵,他倒是能看懂。
萧斩石对姜凌平白无故写了本和牧羊有关系的东西很困惑,索性坐下来,细细阅读。
此书内容,竟有些像日记——
十月初四。
小羊刚到家中,闭门不出,看上去不是很习惯。
我主动给小羊送了盘水果,小羊好像有点喜欢吃橘子,剥了好几个。不过小羊也很谨慎,没有忘记吃几个枣,并夸赞枣子真好吃。
十月初六。
小羊在屋里读书。
小羊读书很快,而且很认真,一坐可以两三个时辰不动,我在屋顶上蹲得脚麻了。
十月初七。
我借口听到猫叫声进了小羊的屋子,趁小羊不注意划破它的袖子,帮小羊整理的时候,我仔细看了它的手臂。
三颗小痣的位置都没有错,小臂上的小伤疤形状也完成正确,只是比几年前淡了一点。
这具身体是对的。
我问小羊,还记不记得那道小疤是怎么留的。
小羊回答是小时候贪玩爬到树上,没想到看到马蜂窝,受惊吓就松了手,摔到地上被石头磕的。
回答没错,细节没错,表面上没有问题。
不过我总觉得小羊不是真的有这段记忆,而是提前打听好背下来的。
十月初十。
我一晚没睡蹲守小羊,本想看她晚上会不会有动静,倒意外发现小羊卯时就会偷偷起床。
我跟在她后面,发现她一个人去马厩牵了马,然后出了府邸,在没人的地方练习骑马。
小羊大概没习过武,我一路跟在她后面,她始终没发现。
她可能没想到我们习武的人可以倒着挂在树上。
小羊对马不是很熟悉,只是半吊子学了点技术,很多基础都理解错了,估计之前教她的人水平也不高。
小羊骑得惨不忍睹,只能说勉强不摔下来的程度,而且底子有点打歪了。
她的骑马技术甚至比不上寸刀的载人技术。
如果继续放任她自己一个人乱来,她可能会形成奇怪的骑马习惯,导致锻炼出不平衡的肌肉,以后动作更加难以纠正。
小羊唯一的可取之处是上马和下马,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两个步骤非常执着,一直在练习。
单说上马的话,练得还挺潇洒的。
不过今天我基本确定了,小羊以前不常骑马,甚至可能不常出门,就算她已经适应一段时间了,还是有许多小破绽。
考虑到梁城人的风俗,我猜测小羊其实是个女孩,被关起来的那种大家闺秀,读过书,受过十分良好的教育。
我的直觉告诉我,我是对的。
十月十三。
小羊真的很用功,一天大半时间都在读书,而且仔细研究了太学历年补试的考题。
她看上去真的很想中进士,可能除了必要的原因之外,也是因为过去没有这样的机会吧。
今日家仆帮她收拾房间的时候,不小心将她从山上带下来的一个盒子摔到地上。这个盒子理论上来说并不是她的物品,但她仍吓了一跳。
她并未责备家仆,却将盒子里面的东西仔仔细细都检查了一遍,看上去是真心担心这些物品会损坏。
我忽然注意到,她平时将那些山上之物都保养得很好。哪怕她自己其实并不用,她仍然会帮着定期检查,做一些不难的养护。那些书,她似乎也尝试着看过了,还将它们分门别类整理了一遍,平时就收拾在箱子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