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凌不言。
谢知秋顿了顿。
她虽然不爱说话,但观察却很敏锐,能看出将军夫人眼底的疑虑。
……果然,以她和萧寻初的性格差距,想要轻易骗过日夜相伴的父母,还是有些勉强吗。
不过姜凌起疑这么快,还是出乎谢知秋意料。
萧寻初十五六岁离家,如今十九岁,正是属于成长迅速的几年,外表性情有改变,应该是合理的。
她总共才说了两句话,且应该是合理的,谢知秋反复思考,都不知道自己失误在何处。
谢知秋不想与对方僵持,不知为何,姜凌给她的感觉不太像普通人,反而更像寸刀。可是寸刀不能和人类对话交谈,姜凌却是可以的。
她直觉直接与对方在这里对峙不是好事,遂转移话题欲离开,道:“母亲,可否让我先去见父亲?听说他动怒得厉害。”
“……”
姜凌还是没说话,只是迟疑之后,侧退一步,给她让路。
谢知秋松了口气,对姜凌浅行一礼,走向议事堂。
姜凌犹豫之后,也跟了上去。
姜凌这里悬而未决,谢知秋后面却还有萧将军的一关。
如果她没猜错,萧将军只怕和将军夫人会是两个风格。
谢知秋在门槛前一定,深吸一口气,才踏进议事堂——
不出所料,谢知秋一进屋,就见与她仅有一面之缘的萧将军高坐在上位。
对方吹胡子瞪眼,看上去早已等了她许久,萧将军也不知是不是气了一整晚,眼底稍有乌色,但怒气完全冲淡了本应有疲倦。
谢知秋屏息凝神,面无表情地唤道:“父亲。”
“逆子!”
萧将军怒拍椅子扶手。
“你还真敢回来!”
萧将军声响如雷,再加上多年出征积攒的军威,若是常人,光听他这一声吼,只怕膝盖就要吓软了。
然而,谢知秋却一动不动。
是她昨日亲手洒的饵,当然对迎接萧将军的滔天怒焰有心理准备。
谢知秋不但丝毫没有害怕,反而从容不迫地开始顶嘴:“又不是我想回来,不是父亲让五谷‘请’我回来的吗?父亲要是不欢迎我,那我这就回山上去了?”
“……!”
萧斩石好像没料到“萧寻初”会是这么淡定的反应,卡了下壳,稀奇地看了“他”一眼。
但他根本不会被还是个毛头小子的儿子吓住,迅速又道:“你还敢犟嘴!说到这个我就来气!”
萧将军又狠狠一拍桌子,发出巨大一声,开始一一细数他的罪状——
“你这小子,真是翅膀硬了!自己在山上受伤不跟父母说,一个人去考解试不跟父母说,中了解元也不跟父母说,现在更厉害了,竟然胆敢一个人跑去别人家里求亲,还不跟家里说!”
谢知秋淡淡地反将一军:“我就算不说,爹娘还不是都知道了。真是不在家中,胜在家中。”
“哦?你这还有意见了?要是没有五谷在,你早三个月就摔死了!就你现在这个情况,我要再不抓你回来,你岂不是要一个人在山上把亲一成,把小孩都生了!”
“有何不可?难不成没有你批准,我和夫人就生不了小孩了吗?”
“你——”
却说此时,有一个人正好赶到门口。
书生打扮的青年快马加鞭从国子监赶回来,人还未到议事堂,已听到父亲吼声如雷响。
他心中暗叫不好,急忙跑去救弟弟!
然而一到门外,他往议事堂中一望,才发现场面与他想象中不同——
他记忆中的弟弟年纪还小,是个有些小聪明却又性格懒散的少年,每回受父亲责骂,就躲猫猫一般一溜烟地在将军府里满地跑。
那孩子看上去没心没肺,可年幼孩童总是崇拜父母、想得到父母肯定的。
青年看到过好几回,弟弟在受了责骂后,就会一个人回到房间里。他会一边埋头摆弄他那些其他人看不懂的东西,一边极力掩饰自己迷惑受挫的神情,但只要熟悉他的人就会发现,他不如往日专心,绝非完全不受影响。
青年十分能理解弟弟的心情。
他们两个兄弟两个都没怎么从父亲那里得过好脸色。
父亲是个英雄,但他似乎不想要两个不能按照他的想法成事的儿子。
随着自己年纪渐长,青年逐渐能够理解父亲的意图了,但他仍旧不能忘记曾经受过的苦。
万幸,弟弟想要做的事,似乎没有他那么危险。
他自己是没什么办法,但他想,自己已经长大,或许能帮一帮小他三岁的弟弟。